崔遲不理，閉上眼睛裝睡。

阿霽俯在他上方時，總讓他有種莫名的恐慌和不安，心弦時刻繃著。

他清楚這種危機并非來自外界，而是出自這副的本能反應。

如果他還是自己，有個男人這樣靠過來，只會到煩躁和厭惡，多半要一拳打出去。可他的神魂棲息在一個子的軀殼里，便是完全不同的。

“我親的是我自己，你扭什麼？”阿霽笑問。

崔遲豁然啟目，抬起左手將往后推了推道：“最好保持一臂距離，不然我心里發慌。”

阿霽從小見慣了姑母和姑丈的相方式，下意識覺得夫妻就該親無間。

親事定下來后，想到未來的丈夫是疏冷的崔遲，又覺得還是生分些好。

可現在面對的是自己，總是忍不住生出親昵之心，就像對一個可的暴躁妹妹，想逗弄、戲耍，又想安、藉。

但他既如此抵，也只得作罷，乖乖比了一臂距離，將枕頭挪過去躺好道：“睡吧！”

**

夢里不知過了多久，阿霽被醒了。

睜開眼睛，只見帳中一片昏暗。

約聽到抑的唏噓聲，上錦衾了，旁邊那人像蛇一樣咕涌著挨了過來。

阿霽一時興地忘了餒，仍裝出睡的樣子，閉著眼睛靜觀其變。

崔遲艱難地挪過來，索著牽起了的手，然后再沒了作，只有一陣似一陣的吸氣聲，像是抑著什麼。

阿霽裝不下去了，側過頭問道：“你怎麼過來了？”

崔遲猛地一震，正待回手卻被握了。

意識到他想逃，先行一步翻過抱住了他，摟著道：“我最喜歡抱著東西睡覺了。”

崔遲掙扎著道：“你去抱枕頭。”

“枕頭太小了，我喜歡大的。”四肢并用，將他錮在懷里，舒服地嘆道：“以后都要這樣睡。”

崔遲沒有再掙，他是疼醒的。

可是阿霽抱住他的時候，有種奇怪的覺油然而生，將那鉆心蝕骨的痛漸漸蓋住了。

他不知道阿霽是怎樣忍痛的，只知道是如何克服恐懼的。大婚那日乘坐白象時，嚇得渾發抖，全都都要抓著他的手，說這樣就不害怕了。

“這樣抱著……比牽著手更有用。”他好奇地嘀咕。

“你說什麼？”阿霽伏在他耳畔輕問。

“我的手沒那麼疼了。”崔遲如實道。

阿霽不由輕笑，地拍著他的肩膀道：“我在替你分擔呀！”

他忍不住舉起右腕，反駁道：“明明是我替你承，這可是你的手。”

阿霽笑而不語，只將橫在他頸下的手臂收了，有一搭沒一搭地把玩著他前垂落的發。

崔遲自覺無趣，便也不再胡攪蠻纏。

“崔阿兄，我跟你說個。”阿霽的眼神越過他的鼻梁，落在紗屏后幽微的燈影上。

崔遲來了神，忙道：“你講吧！”

保王黨最關心的應該是姑丈的病，一旦他出事，姑母很可能會出破綻，他們正好借機生事。

不知道崔遲和保王黨的關系有多深，只能暗中試探。

“我們上發生的事，在有些人眼中并不足為奇。”頓了一下，著崔遲的眼睛道：“比如我姑丈。”

崔遲神微變，滿含期待地了過來。

“我從未騙過你，他的確害的是心病。”阿霽的語氣有些急促，聲道：“他只要閉上眼睛，就會陷永無休止的噩夢。其實噩夢不可怕，因為我們都知道那是假的，可他的噩夢是前世真實的遭際。一年前，兩宮復道被封，北宮朱雀門和南宮玄武門外新修神觀，專門用來為我姑丈祈福。宮里還請來不法師，設壇建醮，連做三日度亡道場。”

崔遲聽得云里霧里，不自覺坐起來，詫異道：“究竟什麼噩夢？為何要搞這麼大的陣仗？”

阿霽也坐了起來，凄然道：“他上輩子活了五十歲，最煊赫的時候，與他的兒子一起遭到伏擊，慘死于兩宮復道之。”

“這太匪夷所思了。”崔遲難以置信道：“怎會有人記得上輩子的事？”

阿霽道：“我原本也半信半疑，直到和你互換了，便覺得大千世界無奇不有。”

崔遲急了口氣，問道：“謝伯伯前世的兒子，是陛下生的嗎？”

阿霽沒料到他竟會問這個，愣了一下道：“那還用說？”

崔遲似有所悟，難怪他們那麼好，原來前世就做過夫妻了。

“謝伯伯的噩夢到底是什麼？”他追問道。

阿霽垂下頭，聲音里忽然帶上了哭腔。

**

永定王府，剖金堂前，兩列衛手持火把，從階下直排到了正門外。

也只有皇駕臨時，才會有這樣大的陣仗。

夜靜更深，重簾在晚風中簌簌作響，恒娘垂手立在畫閣外，依稀能聽到喁喁私語。

兩名趨步過來，禮畢，小聲請示道：“陛下今夜可要留宿？”

恒娘搖頭道：“還未到丑時，我也不知，先做好準備吧！”

謝珺病重后便遷回王府休養，有些諫開始整日盯著皇幃之事。

若去的勤了，不得要當堂規勸，要以天下蒼生為重，護龍，勿要過了病氣。若不聽勸，他們便會歸罪于謝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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