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萬不得已，朝廷絕不兵。朕讓他去，只是因勢利導，從中斡旋，盡量化干戈為玉帛。”皇掀袍落座，心平氣和道：“若真要用兵，朕也不會讓他掛帥，誠如衛將軍所言，他這些年懶怠慣了，髀復生，難耐鞍馬勞頓。”

呂朝暗自皺眉，心里很不是滋味，雖說是夫妻，可都一把年紀了，連他大長都知道？這也太……他不便往下想，見中護軍孫絳出列，忙轉頭向他。

“陛下，懷已不可取，微臣認為應當派大軍清剿，揚我國威，順便也震懾一下野心之輩。”孫絳道。

“大將軍以為如何？”皇問崔易。

“是戰是和，全憑陛下定奪。”這種時候最該避嫌的就是他，畢竟慶崔氏可是他的本家，崔易只得含糊其辭。

“大將軍，這種時候可不能和稀泥。”呂朝清了清嗓子，毫不掩飾對魏簡的疑心，“崔家余孽輕而易舉便越境侵，弒殺朝廷大員及藩王，難道是一天就能做的？刺史部真就毫無察覺？”

崔易正尋思怎麼回他時，宋思益替他打圓場道：“大將軍剛回朝，有些事還不清楚，郁致的慘劇起源是軍隊嘩變，新王未及鎮，以致城中叛四起，與逆賊里應外合，終至無法收場的地步。”

崔易朝他投去激的一瞥，拱手向座道：“微臣來的倉促，未及了解始末，請陛下見諒。”

在孫絳和呂朝的主導下，出兵的呼聲越來越高，皇不置可否，只問道：“諸卿可還記得雍伯余？”

這個名字如平地春雷，殿中霎時一片死寂。

舊歷年間，雍州節度使雍伯余率兵揭竿而起，一路勢如破竹，直打到了。而另一邊，逆王糾結江南部眾，在王家的支持下也打了過來，淪陷，王朝差點傾覆。

“逆王之子李縉在揚州虎視眈眈，就等著我們再出一個雍伯余。”皇肅然道：“這才二十多年，諸位便忘了國殤？”

“陛下言重了，”孫絳道：“今時不同往日，本朝倉廩充實，兵良將云集，又有明君在堂，絕不會重蹈覆轍。”

“陛下，天下雖安，忘戰必危。①”呂朝附和道。

“可前一句是國雖大，好戰必亡。”皇道：“《孫臏兵法》中說天時、地利、人和，三者不得，雖勝有殃。咸寧郡王婚變之后，我朝與南越關系大不如前。一旦用兵，北狄、南越甚至突厥齊齊生變的話，朝廷當如何應對？恐怕我們的境，不會比當年好。”

崔易忽然明白了的顧慮，魏簡是封疆大吏，其妹魏舒掌著帝國財政，確切點說，魏簡比昔日白手起家靠一幫烏合之眾打到的雍伯余還可怕。

呂朝氣焰漸消，拱手道：“依陛下的意思，我們該當如何？”

皇了眼旁側，隨侍面向眾人展開了一幅輿圖。

“太尉先行，督促刺史部平。大將軍從后策應，將中軍帳設在長安，朕會讓雍王全力配合。”手指上移，指著漆縣的位置道：“此距長安不過三百里，可布置五營兵馬，一旦生變，即刻趕赴慶援助。”

“陛下此計乃驅虎吞狼，一旦魏簡生了異心，后果不堪設想。”呂朝略有些不安。

“衛將軍勿憂，朕自有后手。”皇命人收起輿圖，問道：“諸卿可有異議？”

眾皆無言，皇便令他們退下去準備，只留下崔易。

步下玉階，后自發展開輿圖。

“朕已讓人去敦煌送信，命李霈集結三千騎兵，連夜趕赴武威待命。幽州和并州也得了詔，一旦冀州生變，立刻進戰時。”

崔易心下大定，喜道：“東有武威，西有幽并二州，南有漆縣，若魏簡真有二心，除了北上投敵再無他路。”

“朕不希反他，但卻不得不防，但愿他莫犯糊涂。”皇暗自祈禱。

“微臣這就去部署。”崔易正要告退，皇卻攔下他，吩咐道：“你們私下好好議一議，等事態平定后，究竟是削藩置郡，還是繼續保留王爵，用以牽制魏簡。”

崔易愣了一下，貞吉已死，崔昱那一脈算是絕了，崔旻是叛賊，子嗣更不可能繼位，難道……此事太過棘手，他不敢多問，只得先告辭。

**

在朝廷上下忙得如火如荼時，阿霽也沒閑著，整日來往于外朝，除了送文書，也兼傳詔。

謝珺離京前曾舉辦過一場儀式，如今已是名副其實的公主，封地在孟縣，北依太行，南濱黃河。

端午剛過，捷報傳來，崔氏余黨盡皆伏誅。

崔易再三考量之后決意削藩置郡，于是皇任命孫絳為郡守，他為人剛毅果敢，勇武善謀，歷練幾年，待資重后可回朝為護軍將軍。

“其實我先前有意讓崔大寒襲爵，”晚膳后，皇對阿霽道：“這孩子忠厚憨直，心腸也好，你完全轄制得住。”

阿霽明白意有所指，滿面緋紅道：“您想讓我嫁給他？”

皇笑睨一眼，輕輕轉著白玉盞，“很委屈嗎？聯姻自古有之，君王為了維系各方勢力可以廣蓄良家子，你是我的兒，怎麼就不能多納幾個郎君？”

阿霽瞠目結舌，想起前幾日見程云軒時，還聽到他抱怨京中貴婦放不羈，有違天道，沒想到這就聽到更驚世駭俗的了。

“瞧把你嚇得，”皇了蒼白的臉頰，笑道：“等開了先河，便把程郎也納了，省得他整日嘟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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