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農婦嗎？阿霽心下狐疑，指了指箱籠傾覆的角落，低嗓音道：“我剛才看到一群耗子鉆了進去，你輕點，別驚擾到它們了。”

袁二嫂怔在原地，面上滿是嫌惡和震驚。

“……您還是下來吧，該試服了。”遲疑了一下，輕手輕腳退了回去。

阿霽聽著逃也似地腳步聲，心頭不由狂跳。

曾說過家里很窮，六口人在一座破房子里，阿翁早年服徭役死于軍中，阿姑年邁弱，丈夫常年在外奔波，家里一老三小全靠照顧。

若真如此，絕不可能如此氣，除非并不是真正的村婦。

阿霽將手指鬢間，懊惱得揪扯著發。

夕暖融融的，照在額頭卻如火燒一般灼燙。

掌燈之時，阿霽也已沐浴更罷。

前廳約傳來笙管云鑼之聲，阿霽不覺微怔。

袁二嫂跪在一邊替整理裾，的手忽然握住了阿霽的右腳踝……

**

夜幕降臨，荒宅外燈火通明。

院中結了青廬，主座和客座皆已設好。

場中賓客神呆滯，滿面惶恐。

崔旻竟真的請來了一班樂師助興，不過都是道士，所持樂也是從觀中帶出來的。

新人出場時，明明樂聲已停，卻有銅鈴叮咚作響。

阿霽憤死，藏在卻扇后的臉紅得快要滴出來，那鈴聲正是從腳踝上傳出來的。

“公主想必有所覺察，我不是普通農婦，而是崔家死士。”袁二嫂給扣上鐐環時得意道：“崔遲已被我們擒住，他有傷在，今晚怕是翻不出風浪了。公主放心，等婚禮結束后，家主就會帶您去郁致城……”

行至主座前，司儀的祝頌聲剛起，阿霽卻怒不可遏，將卻扇擲在地上，指著上首道：“我只跪天地君親師，絕不跪臣賊子。”

迄今沒看到崔遲，顯然他的確著了道。

事已至此，還有什麼好顧忌的？

崔旻也撕下了偽善的面，向阿霽后的袁二嫂道：“夫為妻綱，自古通理。公主若是不肯拜堂，你便幫一幫，看看大衛公主的骨頭究竟有多。”

話音剛落，阿霽肩頭便搭上了一只手掌。

“休得無禮。”不等阿霽開口，崔大寒率先轉過頭，聲呵斥道：“崔援，你退下！”

阿霽眼底泛酸，轉頭著他道：“你也瞞著我？”

崔大寒愧疚地別過頭去，不敢看淚瑩然的雙眸。

阿霽定下心神，坦然向崔旻道：“你們踐踏我，就是踐踏皇權。摧折我，就是摧折皇權。若你們沒有推翻大衛、橫掃中原的實力，就對我客氣點，否則只會顯得自己膽怯又懦弱，竟會臣服于所鄙視的東西。”

崔旻的臉變得很難看，這話無疑到了他的肺管子。

他的確沒有實力和朝廷剛，經過十五年前那次慘敗后，他的雄心壯志丟了一半，且永遠都找不回了。

“福生無量天尊……”正當他將雙拳握得咯咯響時，旁邊陪坐的老道站了起來，將拂塵挾在臂間，朝阿霽抱拳一禮，和藹道：“殿下，聽聞皇崇道，故而長生觀香火鼎盛，一度超過白馬寺？”

阿霽警惕地瞪著他，反駁道：“皇既不崇佛，也不信道。去長生觀，是為了探慈院鰥寡孤獨之人。至于百姓們跟風效仿，那與無關。”

老道微笑道：“殿下不要激，貧道雖與國師同屬正一派，但相隔萬里素昧平生，并非想要與他攀親。”

“有話直說。”阿霽緩了口氣道。

“今日是殿下大喜之日，可您的父母長輩皆不在場，您不愿拜別人也在理之中。陛下既然常去長生觀，想必偶爾也會拜三清四，那麼殿下拜天尊如何？”老道笑道。

崔旻適時道：“素和真人乃是逍遙觀住持，我特意請他過來證婚。”

道士證婚，真是聞所未聞。

阿霽心頭驀地一，再看向那鶴發的老道時，忽然有了異樣之。

微微欠，肅然道：“請真人賜福！”

老道捻須一笑，擺手示意道布置香案，供奉神像。

“應該拜月老吧？”崔大寒悄悄扯了扯阿霽的袖子小聲道。

念在他方才而出，替解圍的份上沒置氣，只是無語地瞟了他一眼。

“行吧，你說拜誰就拜誰。”他悶聲道。

二人對著香案拜了三拜，老道神神叨叨說了許多祝福的話，然后親切地遞給他們一人一只護符。

打眼看去和尋常符紙別無二致，可阿霽仔細一瞧，卻發現朱筆勾勒的并非太極八卦圖，而是三棵連在一起的樹，有點像長生觀那株叢植銀杏……

“這是什麼？”崔大寒詫異道。

“三生樹呀！”老道笑瞇瞇道。

崔大寒的臉一下子紅了，可惜他深，外人瞧不出來。

阿霽則是激喜加，差點驚呼出聲，朝廷的援軍終于來了。

長生觀前庭有瑰麗奇景——三株叢植連生的老銀杏樹，經過數百年歲月，大有遮天蔽日之勢。

樹下立有石碑，刻著古樸的篆字‘三生樹’。

適才老道說起皇常去時阿霽便覺突兀，心念微間，忽然想到這會否是一種暗示？

離京時，為表重視，國師也從長生觀派出弟子同行，有可能在失蹤后，那些人也聯絡各道觀幫忙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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