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姐剛幫冉冉洗完臉，一看到林語熙，就滿臉不好意思。

“聽冉冉說，你昨晚給送蛋糕吃了？林醫生，又讓你破費了。”

“沒破費。”林語熙說，“朋友給我買的生日蛋糕，反正吃不完，就分給大家了。”

“你生日啊？”徐姐一聽，趕忙翻牆倒櫃地開始找東西，想送給點什麽。

林語熙忙阻止：“不用了。”

“要的要的。”徐姐說，“生日一年才過一次呢。”

這兩天倒是有親戚朋友來送了一點東西，但那些牛啊蘋果啊什麽的又不稀罕，覺得拿不出手。

最後拿出一隻自己製的mini繩包。

“這是我之前做來賣的，還剩一個，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你別嫌棄。”

這小包實在太迷你，還沒手掌大，正麵製了一個貓咪的刺繡。

的確不值錢，但勝在巧可，於是林語熙收下了：“好可。剛好我很喜歡貓。”

看真的喜歡，徐姐出笑容：“你喜歡就好。”

冉冉從枕頭下麵拿出一個款式相似的小包，給林語熙展示：“我也有。我的是小狗。”

林語熙離開的時候，徐姐送出門。走出病房後，林語熙停下了腳步。

“徐姐，能聊兩句嗎？”

徐姐現在對角的事格外敏，林語熙剛一開口，就猜到了幾分，神裏顯出明顯的抗拒。

“林醫生，你也要來勸我簽字了嗎？”

林語熙拉著在走廊的椅子坐下來，組織了一下語言，開口。

“我爸媽在我六歲的時候就去世了。”

“我們一家三口被人綁架，關在一個廢棄的工廠庫房裏，那裏麵很黑，也很髒，晚上會有窸窸窣窣的聲音，老鼠爬來爬去，有一次還爬到了我上。我們在那關了好多天，一直等有人來救我們，但是沒有人。”

綁架這種事徐姐隻在電視裏看過，驚愕地瞪大了眼睛：“什麽人啊？他們是想要錢嗎？”

林語熙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是什麽人，他們不要錢，要我爸爸替他做什麽事，我爸爸不肯。”

隻知道跟爸爸在亨泰銀行的職位有關係，但那些事，六歲的本不懂。

“最後一天，我爸爸像是預到了什麽，提前代了我好多事。那兩個綁匪進來的時候，他和我媽媽撲上去，把人到地上，手被捆著，沒辦法跟人搏鬥，他就用自己的頭拚命去撞那個人。”

“我媽媽以前是大學教授，長得特別漂亮，知又優雅，我爸爸說，他對我媽媽是一見鍾，追了很久才追到手的。”

“很瘦，也從來沒跟人過手，輕而易舉就被對方抓住了。那個男人扯著的頭發打，死死咬住對方的手，拚盡全力拖住他，讓我趁機跑出去。”

林語熙手指蜷了一下，攥著掌心，把湧上頭的哽咽平複下去，繼續往下說。

“我爸爸告訴我，一直往東邊跑，朝太升起的方向跑。他說不要相信路上遇到的任何人，跑到人多的地方，再去找警察。”

“我很害怕，我很想回去找他們，但他們我不要回頭。我不敢回頭，隻能拚命地往前跑。”

林語熙本不知道他們是怎麽拖住綁匪的，隻是不停地向前跑著，路上隻有風聲和激烈的息。

可是那個工廠太大了，太又那麽遠，好像永遠也跑不出去。

遠遠聽見有人追來，害怕地跑進汙水理口下麵，爬進一個窄窄的、隻有小孩才能通過的管道。

廢棄的設備已經關停很久，汙泥堆積幹涸在裏麵，發出難以形容的惡臭。

在裏麵藏了很久很久，好幾次，仿佛聽到腳步聲從外麵經過，一直躲到天黑，四周一聲音都沒有了。

從管道裏爬出來，漆黑的工廠猶如一個迷宮，一個人走在裏麵，很害怕，也很想爸爸媽媽。

憑著有限的記憶走了很久，才找到原來那間庫房。

綁匪已經走了，看到的父母安靜地躺在地上。

天上的月亮慘白而微弱，照著他們狼狽而毫無生機的臉，滿的。

那天的事，林語熙隻跟警察和小姨講過，已經很久沒有跟人提起，很久沒有去回想。

很長一段時間，那個手不見五指的工廠，揮之不去的腐臭味，反反複複出現在的噩夢裏。

徐姐從起初的震驚，慢慢變滿眼心疼：“我不知道你還有這樣的世……”

“徐姐，我沒有孩子，我可能沒有辦法真正會你的心。”林語熙說，“但我知道，如果是我媽媽，會理解你的，因為像你冉冉一樣我。”

徐姐眼睛紅了，抬起手背就想蹭，林語熙從口袋裏拿了紙巾給。

“用手眼睛的習慣真的要改掉，尤其是你現在的狀況，平時更要注意用眼衛生。”

徐姐了眼淚，林語熙停了會，才又道：“昨天冉冉問我，願不願意用我的眼睛救我媽媽。”

“如果我有機會的話。”說，“不止眼睛，什麽代價我都願意。”

“冉冉也是這樣想的。”

這句話終於讓徐姐遏製不住地慟哭起來，用力克製著，不敢哭得太大聲，怕被孩子聽到。

可冉冉還是從病房裏出來了，用小手幫媽媽臉上的眼淚，一邊著，一邊自己的眼淚也啪嗒啪嗒掉起來。

徐姐抱住，相依為命的母倆哭一團。

那哭聲抑、悲痛而令人容。

林語熙扭開頭，深深吸了一口氣，再吐出來，把眼淚強行了回去。

把紙巾留給徐姐，輕輕拍了下的肩膀，起打算離開。

“謝謝你，林醫生。”徐姐帶著哭腔說。

“謝我幹什麽。”林語熙說，“我什麽都沒幫上你。”

每次看到們，都會到一點慚愧，因為能做的實在有限。

從病房出來，林語熙找到冉冉的主治醫生。

嚴醫生是他們醫院治療神母癌最權威的專家，一提到冉冉他就搖頭歎息：“這況，多活一天都是賺的。”

為醫生更能會病魔的可怕，現在醫療技已經很發達，可閻王若要你三更死，醫生拚盡全力，最多隻能留你到五更。

“你還是勸勸媽吧，又不是現在就要摘掉孩子的角，隻是如果有個萬一，到時候的眼睛能治好，孩子也能繼續再看看這個世界。”

已經勸過了，看著母倆抱頭痛哭的模樣，林語熙心裏發酸。

來找這是為了別的。

“嚴醫生，之後冉冉的治療費用，我會負責，如果還有什麽方法能治療的話，不管花多錢都可以。”

早上這會正是忙碌的時候，嚴醫生聞言手上作都停了。

“小林，你也不是剛參加工作了，怎麽還這麽心啊。”

他以前輩的份勸了一句：“我知道你是心善，可咱們幹一行的，既要保有對患者的憐憫心，有時候也得學會看淡一點。你說每天這麽多患者，誰不可憐？大家各有各的不容易，你幫得過來嗎？”

“要是誰的事都往自己上包攬，拯救眾生，那不是醫生，那是菩薩！”

“我已經想好了。就這一次。”

能幫的太了，至現在還算有錢，能幫一點是一點。

林語熙說：“我不想走外麵那些基金會的渠道，手續太麻煩，可能還會找來拍攝，徐姐們現在不希有人打擾。有沒有辦法通過我們醫院部來捐助？”

嚴醫生看心意已決，歎了口氣：“我幫你問問吧。”

“麻煩您了。”林語熙最後又叮囑，“這件事別讓徐姐們知道。”

回到家，林語熙洗完澡，補了個覺，被電話吵醒時，已經下午了。

打來的。

林語熙接起來，老太太在那邊喊了聲：“我乖孫睡醒了沒呀？”

“剛醒。”林語熙打嗬欠說。

老太太嘿嘿樂：“再睡就睡到明天早上了，跟小孩似的。我讓老張接你去了，這會都到樓下了，你快起來洗洗臉，回家來吃晚飯，吃飽了晚上繼續睡。”

林語熙愣了下，沒想到躲過了年三十，躲不過初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