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宜腳下虛浮地往里走了一步。

張太監驚了，忙要阻攔：“娘娘，您可別，這不是您能管得了的，別說娘娘了，王爺當年要不是為這，早就立為太子了，也折騰不出后來那些事——”

蘭宜看向他，張太監一心想把蘭宜嚇回去，再說話到此，也沒什麼好瞞著的了，便低聲道：“娘娘不知道，先皇后還在時，方太太進宮探病，皇上喝多了兩杯，在寢殿旁調戲方太太，王爺當時假作無知，進去驚走了皇上。”

皇帝和沂王的關系為此尷尬生分了很久，先皇后因此無法再把沂王推上儲君之位，但畢竟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知道的人本來很，再為時所掩埋后，只有張太監這樣長在宮里又后居為大太監的人還能說得出來了。

蘭宜恍然，只覺得方太太為侯府貴而遠嫁低品武、壽寧侯府式微之事都有了解釋，這時也不及細想，只終于說出一句話來：“那我正該進去。”

張太監輕輕跺腳：“您進去沒用，再說，您得想想王爺。”

沂王已經失去過一次太子位了。

而只要皇帝尚在，就能讓他失去第二次。

沂王本人在此會如何做，是否還會堅持年天真時的選擇，只能沂王本人給出答案。

所以張太監說，要等沂王來。

但同為子，蘭宜怎麼能等。

重活一世，不是為了做這樣的人。

當然有許多利弊需要權衡，但方太太等得了他們嗎。

“帶我進去，王爺那里，我來承擔。”

蘭宜盯視著張太監，見他不，便徑直要從他邊過去——張太監沒辦法，不敢冒讓獨自為侍衛所傷的風險，只得從前開路。

殿的下人不多，皇帝做這樣的事也不能不，大半的侍從都被遣出去了，余下的兩個看見張太監帶著蘭宜進來，頗有幾分目瞪口呆，被張太監警告的眼神一掃，一時未敢出聲。

這時，蘭宜已能聽見簾幕里面方太太的聲音了。

是極為憤怒而驚恐的。

“你瘋了，你對得起姐姐嗎——你，你這個昏君！”

“朕為天子，早該從心所。”皇帝的嗓音衰老，獨斷，“臻臻，你若從朕，朕可以不再下選秀的旨意。”

方太太的聲音帶著劇烈的抖：“我不，我不從——啊！”

蘭宜手扯開了簾幕。

張太監：“……！”

他想阻止，沒來得及，因本沒想到蘭宜有這麼大的膽子。

“……”

里間，皇帝渾濁的眼神投了過來，疑慮片刻后，銳利起來，“陸氏？”

他見蘭宜次數極，要想一下，才記起了。

而后大怒：“你竟敢闖宮，滾出去！”

蘭宜跪下：“皇上，天已晚，我來接方太太回去。”

這樣的姿態落皇帝眼里卻是挑釁帝王威嚴，皇帝不能容忍，張太監：“張友勝，你做什麼吃的，還不立刻將沂王妃逐出去！”

張太監慌地應著：“是，是——”

來拉蘭宜，他知道蘭宜子弱，不敢使大了力氣，正拖拖拉拉的，已經衫不整的方太太跌撞著從炕上下來，像溺水之人終于看見浮木般往蘭宜跑去，皇帝更怒，上前抓住方太太的胳膊將拽了回去，方太太想掙扎，但為過度驚恐攝住了神智，實在使不出幾分力氣。

蘭宜不及多想，下意識趕去幫忙——張太監一來不敢對無禮，二來見到形勢失控，以他的資歷都難免慌張，便又沒能攔住蘭宜，蘭宜過去拉住方太太另一只手——

過程太混，蘭宜完全是出于本能，在皇帝暴怒地撲過來時，推了他一把——

力氣從來不大，但皇帝年紀很大了。

皇帝仰面向后倒下。

“……”

殿兩個從角落趕過來的監再一次目瞪口呆。

張太監也驚呆了，直到看見有跡緩緩自皇帝腦后滲出。

“應、應該太醫吧——”監之一抖著嗓子說了一句。

他說完以后，終于回過神，連滾帶爬地往外跑，只是才跑到殿前，將門打開，又一步步地騰騰倒退了回來。

追在后面的張太監一看，如見救星：“王王爺！”

他這一聲出來人都快哭了，想當年，他去青州傳旨那會兒，就知道當時還是夫人的王妃脾不好惹，可這次也鬧得太大了啊！

他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沂王將監退進殿，反手關上殿門，一言不發，直往里去。

張太監跟在他邊，三言兩語將事說了，說完時，沂王也見到了簾幕里的景。

蘭宜半跪在地上，聽見他的腳步聲，扭臉向他來。

目驚悸，含著閃爍水，似乎下一刻就要有淚珠滴落下來。

沂王過去，手扶，沉聲道：“地上涼，先起來。”

蘭宜被他扶起，但站不穩，只能靠在他懷里。

他才從夜風里來，袍帶著涼意，蘭宜微微打著。

沂王攬住的腰，沒說話，低著頭，他這樣的角度正好見倒在地上的皇帝。

他閉了下眼。

被退進來的銥誮監在簾邊，小心翼翼地道：“是不是該太醫過來——”

他的尾音被張太監一瞪瞪得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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