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王把按下去，人也就勢俯下來，隔著被子半趴半在上，臉側著，靠在心口附近，輕緩開口：“朝廷哪里派得出人，附近州府也顧不上，是青州左衛散在外面的三個千戶所，斥候終于都跟他們聯系上了。”

蘭宜忙道：“他們能趕過來？”

沂王：“嗯。有兩個隔得遠，是被高襄派到山腳下開荒去了——哼，這些混賬，只有撈錢時智計百出；另一個本來在左近，民還沒接近府城時，他們先遭遇上了，打了一仗，沒打過，一所的兵跑散了，那一所的千戶費了番工夫，終于把兵又聚起來，斥候也找到了他們。”

蘭宜算了算，城里城外，這下一共就有六千兵了，不通兵事，覺得贏面大了許多，又不敢肯定，便問沂王：“這下能把民趕走嗎？”

沂王輕輕冷笑一聲。

這算什麼意思。蘭宜催促地推他一下。

沂王才道：“什麼趕走，本王要留下牛的腦袋！”

牛就是這次指揮民來攻青州的匪首。

沂王說這句話時煞氣極重，蘭宜下意識了一下。

沂王覺到了，隔著被子安地拍了拍：“牛不除，反賊不會散的，打不下青州，又會去禍害別地。殺了禍首，將余下的小頭目招安，才能再談別事。”

他這麼說，蘭宜便緩過來明白了，因為前世時朝廷的方針也是如此，只是一直辦不到——朝廷始終是那個朝廷，牛氏兄弟兩個卻不斷在進步，他們起初不分貧富地打家劫舍，后來嘗到殺放糧的好，就不再去貧苦人家，反而比朝廷更能收攏人心，到一地，百姓紛紛擁護，牛氏兄弟的隊伍越來越壯大，再到后來，竟能正面與朝廷兵將對抗了。

蘭宜沉默了一下，道：“王爺，這只怕還不夠。”

“本王知道。”沂王應，他眼神疲倦，聲音發沉，“走一步算一步吧。終有一日——”

他沒說下去，那還不宜出口，不過，他看見蘭宜清亮的眼神，就知道明白。

真奇怪，是那麼自然地接他不能公諸于世的這一面，他的權勢金錢都不曾令折服，著他的心肝長，與他幾為知己，卻又不肯承認心里有他——

沂王了，手掌順著被子邊緣索進去。

蘭宜想躲，但多日未曾親近，他一，又不由了半邊子，斥責他的聲音都隨之輕：“明天援兵就到了——你做什麼。”

沂王不著聲，眼簾半闔，他也疲累，但心里發著燥意，又必得做點什麼，手掌懶洋洋地在被子里作，滿手，方舒服了些。

蘭宜也不吭聲，咬住，頰邊漸漸飛上暈紅。

過一會后，背過去，進被子里。

沂王低笑：“怎麼還這樣不事。”

蘭宜把耳朵捂住。

沂王不在意，沖著出來的一點后腦勺道：“你知道白天我看見你時，心里在想什麼？”

“……”

蘭宜不知道，這個時候，也不想知道，甚至不想與他說話。

只想侍打點熱水來，可沂王還著整齊地半倚在床邊，難以張口吩咐。

沂王自顧自道：“我想你與本王，真是天造地設，當初本王在仰天觀里見你，就該直接將你帶回府中才是。”

蘭宜裝作睡著了。

沂王當然知道沒這麼快睡，又道：“你就吧，都跟本王相濡以沫了，還說心里沒本王。”

蘭宜頓了頓，扭過臉來。

還躲在被子里，只是出一雙眼睛，聲音被蓋住又忍得著點沉悶：“王爺，你記得后面是什麼嗎？不如相忘于——”

“不許說。”沂王惱得呵斥。

蘭宜眨眨眼，緩緩要把被子再往上拉，沂王一把拉下來，大掌過來住的下：“才舒服完了翻臉就不認人，你還想相忘江湖？你到哪條江河，本王就把那條江河的水干了，看你游到哪里去！”

這下到蘭宜惱了，聽不得這等葷話，用力推開他，往里側挪，且使被子把頭都蒙住。

沂王跟過來，掀的被子，聲氣下來：“好了，本王不是有心的，跟那些人在城樓上混久了，他們帶壞了，以后不說了。”

蘭宜被他強制地從被窩里挖出來，終于忍不了，道：“你出去。”

沂王也不悅了，道：“你怎地沒一點良心？本王那麼忙，還想著回來看你，你就這樣——”

蘭宜真是沒空搭理他的反復無常，一會自稱與天造地設，轉眼又埋怨沒良心，打斷他：“我要換裳！”

沂王：“……”

他反應過來，終于起，卻不就走，臉緩下來了，目梭巡在上，不以為然：“那也不用本王回避，你有什麼是本王沒見過的，要是真有，那本王正好看看——”

啪嗒。

一個枕頭丟到他上。

沂王笑著手撈住，丟回床上，搖搖頭，才掀簾子出去了。

**

隔日，蘭宜有一點張起來，不確定援兵是不是今日就到，怕泄軍機，也不敢與旁人言說，一邊發放糧食，一邊竇太監讓人時刻關注著城門的靜，時間一點點過去，直到快正午時，負責打探的小子騎著快馬回來，在馬上就遙遙大：“援兵來了！援兵來了！打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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