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除了一個人。

蘭宜在京里時, 因為楊文煦和鄰居范翰林都在爭詹事府的職, 雖然不大出門, 多聽了點故事。

詹事府的本職為輔佐東宮，太子在諸皇子中行三，今年已三十六歲，本來員早配齊了，但年初時太子缺席正旦朝會，對外宣稱有恙，宮里傳出流言來，實則是因新納了人，連日寵幸，虧空了腎氣才病倒。

皇上怒，為了敲打太子，把隸屬于東宮系的詹事府左中允撤了職，這個位置因此空了出來。

蘭宜此時才知，整件事的起點竟在重生的最初，而再聯想到剛才張太監那句失言——無論他是無意，還是有意試探，蘭宜以為多半是后者，前后的連接就完整浮現出來了：太子風流荒唐，沂王清心寡，皇帝發怒數落太子時，將沂王拿出來做個對照幾乎稱得上順理章。

不認識太子，不知道太子氣量，也許太子能忍下這一時之氣，但認識沂王，知道沂王手段，沂王的反應是另一重旁證。

之前還琢磨過，誰有價值讓沂王弄出好大陣勢請下圣旨，現在知道了，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儲君當然有。

“太子派刺客來，想敗壞王爺的名聲，對嗎？”蘭宜進一步問。

不想裝這個糊涂，想到了，就要問清楚，卷進這樣的爭斗里，危機已經伏下，做過一回糊涂鬼了，不想再做第二回 。

“這不是你該管的。”沂王終于道。

他語意冷沉，但終究沒有發怒，也沒有否認，蘭宜膽子更大了些，想要繼續說下去，然后忽然啞了口——

刺客不能預判的出現，應該原有別的準備，是闖進靜室去，打了刺客的安排。

這對沂王來說并不是個好消息，因為刺客本來應該找不到像這樣份的子，作為員之妻一進局，讓事態升級了。

依常理論，如果沂王真的強迫了，如果不堪辱要尋死，沂王的親王爵還保不保得住都不好說——因為楊文煦的職特殊，他是翰林，無論當下品級如何，都是文臣的門面，沂王辱翰林妻子，與普通員眷又不一樣。

即便與楊文煦政見不合或有利益沖突之人，都會出來參劾沂王，這是大家共同要維護的地位綱常。

孟醫正出現在門外，蘭宜背對著，沒看見，沂王看見了，以眼神阻止，命他先不要進來。

蘭宜發著怔，想到了下一層，后面確實有點類似這個形發展了，與楊家訌，主求死，是始終派人關注楊家的沂王出手相救。

當時不知為何，現在明白了，他必須要救，只有活著，才能還他們清白。

如果死了，這件事將很難再說清楚，那楊老爺的杜撰就可能真。

前到此算理明白了，但是，這仍然無法解釋沂王為什麼要納為夫人。

所謂“憐憫”的分量遠遠不夠，如此鋌而走險的作一著不慎，就可能跌下懸崖。

但沂王甘冒風險，不惜引起遙遠的滿朝輿論，吸引來所有人的視線，似乎唯恐有誰沒看見他的“凡心”，捉不到他的把柄——

蘭宜眼神閃了一下。

像有一線靈彈起，驟起一個猜想：沂王需要用這個問題，去掩蓋住另一個更大的問題。

他將推到臺前，那麼，是誰到了幕后呢？

沉默的時間有點長，久到超出了沂王有限的耐心，他開了口：“你不必胡思想，本王既已承諾，就不會食言。”

蘭宜知道他說的是假夫妻的約定，思考了這麼久，消耗有些過度，以至于下意識將本沒準備說的一句說了出來：“是因為王爺另有所？”

……

沂王的眉頭挑了起來。

蘭宜：“……”

很想將這句話收回去，對沂王的私人/事一點也不興趣。

但話已出口，就覆水難收，只能面對沂王那張——那張從表面上看不出來被揭穿底細的臉。

沂王似乎沒有什麼怒，不過蘭宜也不確定，因為他一向威儀重，平常臉就夠將下人們制得小心翼翼的了。見到沂王向后椅中倒去，姿勢是放松隨意的，角卻微微繃，連著眉宇都嚴肅：“——你怎麼知道的？”

事已至此，蘭宜便將自己的推論說了，張太監到來這樣的契機很難有第二次，錯過了，就要繼續稀里糊涂地被沂王擺布了。

沂王聽得很專注，眼神幾乎沒有從上移開過，門外孟醫正站在寬敞的前庭里，有點等不及，想往前去，竇太監揪著他后心的服將他拖回來：“王爺正忙著呢，你去打攪什麼。”

孟醫正不理解：“忙什麼？欽差都走了，不就在和夫人說話嗎？”

竇太監斜眼覷他：“欽差算什麼，這才是正事。老孟，你一個全乎人，怎麼比咱家還不開竅。”

“……”孟醫正道，“那王爺的傷呢，不著急治呀。”

“那點小傷，怕什麼。王爺沒著急你，你就耐心等著。”

孟醫正只好袖手繼續站著。

竇太監了頭，他們這個距離是聽不清殿室說了什麼的，他就津津有味地看。

蘭宜不知門外形，緩緩說著，沂王始終沒有打斷，偶爾出一點意外之，蘭宜不去管他，心里有底氣，相信自己的推論不中亦不遠，只在快說到最后結論的時候，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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