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床上睡兩個人總是的，但顧慈睡的格外安穩。

就是在醫院這個特定的環境裏，哪怕再想掩飾，那缺失的安全也掩飾不了。

有人陪著，讓的眼神有了安放之。

而不是從白天到黑夜，隻能盯著那冰冷單調的天花板。

到底是什麽時候開始害怕進醫院的？

算了，誰不害怕進醫院呢？

男人的手掌輕放於的腰間，耳邊是他平緩均勻的呼吸聲，了子，打算尋個舒服的姿勢也睡了。

誰知就稍稍一，江祁雲便醒了。

“要什麽？”

江祁雲的嗓音低淡微啞，眼眸沒完全睜開，也沒有被吵醒的不耐煩。

反倒是顧慈不好意思，他明明有更舒服的地方能睡，和在這一張小床上，是為了更方便找他吧。

“沒什麽，我就翻個，你快睡吧……”

聞言，男人緩緩深呼吸，下抵在的發頂，寬厚的手掌落在的腹部，嗓音低淡：“還疼不疼？”

他的手心是熱的，隔著一層薄薄的布料將熱源傳遞給。

“還好。”

“疼就是疼，不疼就是不疼，什麽是還好？”

顧慈一愣，從小到大一直是這樣的，能忍過去的就是還好，像昨晚那樣不能忍的才沒有辦法，隻能求助於他。

好一會兒，才低低地近乎喃喃自語道：“疼的。”

怎麽不疼，雖然疼痛程度已經不能和昨晚比，但還是很疼。

江祁雲擁住的子，“問你什麽你就老實回答，別逞強。”

“那還不是你總說我矯？”

顧慈有些惱，每次喊疼的時候也沒見他放過，還不是該怎麽樣怎麽樣，也不止一次說矯了。

他握住沒有留置針的那隻手，“分況。”

顧慈閉上眼睛，不再和他有流。

……

翌日一大早，護士早早地進來查房。

看到江祁雲睡在邊，查房的小護士看的眼神多有些曖昧。

顧慈隻能佯裝鎮定，裝作臉皮厚，看不見那曖昧的眼神。

直到護士出病房，才推了推江祁雲，“天亮了，還不起？”

男人緩緩睜開眼睛，深邃的眸裏沒有以往那高高在上的審視，慵懶閑適地看著。

“幾點？”

看了眼牆上的時間，“六點多吧。”

江祁雲手了眉心，緩了不到一分鍾，起。

顧慈和他睡在一張床上的次數不算，可看見他起床的樣子卻不多，每次他總是比先起，等睜眼的時候床邊早就沒人了。

可怕又自律的一個人。

顧慈想起了在家裏的江逾白，晚上出來的太急，也不知道他在家會不會找。

忍不住問道：“小白呢？”

江祁雲此時正在換服，當著的麵下了睡，出上壯又實的線條。

顧慈微微垂下眼睛，回避這個場麵。

江祁雲很，在方方麵麵。

他換上襯，修長的手指慢條斯理地扣上紐扣，隨意道：“昨天把他送回老宅了，不然在家沒人製得住他。”

“哦。”

的聲音很低，引起了男人的側眸，他見低著頭也不知道在衝著什麽地方發呆。

江祁雲緩緩走到麵前，襯的扣子剛扣了幾個，減了幾分清貴，多了幾分放/。

“剛看到什麽了？”

伴隨著男人略微低啞的聲線響起，是從頭頂上過來的影，抬眸對上他那似笑而非的眼眸，手指微微收抓著床單。

他又在作弄。

如果說沒看到，他下一句會說淨說瞎話。

如果說看到了，他接下來一定是滿話。

顧慈抿了抿，說：“你的背很好，應該不會有腰勞損和頸椎病。”

看男人的健果不是看腹，腹這個東西脂夠低就能有，而是要看背，因為更難練。

男人微微瞇起眼，睨著稍稍回了些氣的臉，“你還會誇。”

氣氛突然有些異樣。

明明說的都是正常的話，空氣裏流轉的曖昧卻不知何時加重了。

顧慈避開他的灼灼視線，拉高被子緩緩躺下，把半張臉都埋了進去，悶悶的說：“我還想再睡會兒。”

江祁雲淡淡的勾，也沒再存心逗，拿起服走出裏間病房。

……

和昨天一樣，周度來給江祁雲送文件，醫院的病房變簡易會議室。

他們兩人互不幹涉。

各自做著各自的事，時間也是很快過去了。

顧慈一次都沒提過讓他走，而他也是心照不宣的留了下來。

有時候覺得他強勢自我主義，可有時候又覺得他心明明很細。

或許人就是有很多麵吧。

平靜的上午被一通電話打斷。

顧慈看著手機上跳出來的來電顯示，愣著好半天沒接。

第一個電話沒接，電話那頭便又打了第二個。

直到第二通電話響了許久，才不得已的接了起來。

是媽媽顧韻歆打來的。

今天算是的工作日，顧韻歆是不會在這個時間點給打電話的。

就算是在平時，顧韻歆給打電話的次數都屈指可數。

顧慈接了電話。

“媽，怎麽了？”

“你在哪裏？”電話那頭有的人語言幹淨利落，不帶什麽。

顧慈下意識不想讓知道，“我在醫院上班呢。”

電話那頭沉默了半分鍾。

“小慈，是你領導給我打的電話，說詢問你的況怎麽樣，你跟我說你在上班？”

是在電話裏被人穿謊言，顧慈都覺得臉頰灼燒發燙。

沉默著，半晌沒說話。

和顧韻歆不像母。

以前也試著好好和相，可是沒辦法，們兩不來，也不親。

“我再問你一遍，你在哪？”人的聲音清冷中加了幾分淩厲。

顧慈在心中歎息了一聲，報了一個地址出來。

“好，我馬上過來。”

言罷，電話那頭的人就掛斷了電話。

的格就是如此，一如既往地風風火火，說完了自己想說的話，便不會再給別人說話的機會。

通話結束後，顧慈著手機發了愁。

抬起頭，過玻璃門看著外麵客廳裏坐著的江祁雲，這得怎麽辦才好？

……

“你說讓我出去躲一躲？”

江祁雲雙手環在前，依著牆壁居高臨下睨著。

顧慈雖然覺得這個提議很不好意思，但也沒別的辦法。

“我媽媽要來看我。”

江祁雲微挑著眉端，“我聽你說過，你和的關係並不好？”

“對啊，很不好。”

從此時皺眉的表上麵就能看出來了。

之前江祁雲問過家裏的事，也隻是寥寥數語便不願多講。

“既然很不好，你為什麽要怕？”

顧慈有時候就覺得男人和人的思維是有壁的，而且和江祁雲的腦回路更是長得南轅北轍。

“我也不是怕……”

不是怕，而是不想要不必要的誤會和麻煩。

後麵的話，江祁雲替說了，他緩緩道：“你隻是擅長逃避。”

顧慈有些惱，卻無法反駁。

確實是這麽一回事。

江祁雲的眸輕輕淡淡，須臾，他好整以暇開腔問：“顧慈，跟我在一起，你覺得很拿不出手？”

因這句話而愣怔，微張著，想要說點什麽東西來解釋一下，可話到邊卻又什麽都說不出來。

和江祁雲，能是什麽關係？

誰都能想得到。

……

顧韻歆做事就是風風火火，很快就來到了這間醫院。

並且，在病房裏看到了江祁雲。

上了歲數見過風雨的人，這個時候不會出太多的驚訝，保持著年人的麵。

“我走錯病房了嗎？”

江祁雲很紳士且優雅的回答：“顧士，你並沒有走錯，在裏麵。”

顧韻歆的眸在他臉上流轉著打量，麵有些冷，卻暫時沒說什麽，走進病房裏麵。

顧慈此時早就已經坐起來了，像個犯了錯誤的孩子一樣，等著大人回來批評。

“媽。”

顧韻歆走到麵前，語氣也不見緩和，仍是平靜且公事公辦地問：“是怎麽回事？”

顧慈不知道想問什麽，是想問住院是怎麽回事，還是想問和江祁雲是怎麽回事。

還是都想。

“就是一個醫鬧，我比較倒黴，那個人已經被抓了，我有點小問題，過兩天就沒事了，科裏主任給我批了幾天假。”像匯報作業一樣把這番話說完，多一句也不想說。

顧慈說完便低下了頭，牙齒輕咬著，這是張的表現。

房間裏有許久的沉默。

“外麵那個，不解釋一下？你男朋友？”

顧慈聽到這冷冰冰的詢問，臉上的表有些掛不住，對上顧韻歆清冷的眼眸，承認也不是，否認也不是。

要怎麽說？

就在這僵持間，江祁雲敲了敲玻璃門，打斷了們之間死寂一般的沉默。

他的眼尾挑著淺淺的弧度，“顧士，我們聊聊？”

……

這間私立醫院有一半是姓江，江祁雲想找一個能安靜說話的地方，還是很容易的。

偌大的會客室，落地窗出晨間的。

線將男人的影拉的很長，他倒了杯熱水，彎腰放在茶幾上，修長的手指將杯子推到麵前。

出最貴的江家爺，他即使在做端茶遞水這件事時，也不會折損他的半分矜貴。

依舊是那般高高在上。

顧韻歆打量著眼前這個年輕男人。

江祁雲坐下，大大方方讓對麵的人打量。

“我一直不喜歡江懷謙，當然我也不喜歡你。”顧韻歆直接開門見山，沒有半分彎彎繞繞的委婉。

“哦，為什麽不喜歡江懷謙？他不是差一點做了你婿？”

江祁雲對這句話似乎更為興趣。

畢竟江懷謙和顧慈談了三年，差一點就要結婚了。

“他和小慈不合適。”

“怎麽說？”江祁雲優雅地挑著眉，對這個話題表現出十足的興味。

“江懷謙是個把野心藏在眼睛裏的人，早些年我提醒過小慈，沒聽而已。”

江祁雲點了點頭，對的話表示肯定。

好眼。

還能看出江懷謙是這樣的人。

顧韻歆冷嘲了聲，簡單直接道：“江祁雲，我早點提醒你，你和小慈是沒有結果的，如果你隻是用來氣江懷謙，到時候你能及時，我這兒的子太，就不好說了。”

果然薑還是老的辣，幾乎是一眼就猜了他的初始意圖，這麽快就縷清了這關係。

所以說，不喜歡江懷謙，但更不喜歡他。

江祁雲修長的手指慢條斯理地敲打著茶幾臺麵，他微微瞇起眸子，眸底浮起幾許清寒的厲。

“顧士，剛住院的時候可能要做手，醫生讓聯係家屬，手需要家屬簽字，但拒絕了。”說到這，他頓了頓，邊勾起譏誚，“你想知道說了什麽話？”

顧韻歆等著他的回答。

他的眼神發冷，卻優雅地一字一頓道：“說，可以自己簽字。”

聞言，顧韻歆的冷靜的表終於有了縷裂，但很快，又恢複了平靜。

那抹緒快的讓人幾乎察覺不到。

眼前這個人致的從頭到腳，江祁雲隻要一眼過去，就知日子過的很優越，十幾萬的背包，幾十萬的腕表，致到頭發。

四十多歲的人，看著隻像三十出頭，麗且致。

若說和顧慈哪裏像，大概也隻有那雙桃花眼是如出一轍的相似。

他早就調查過顧慈的家庭，母親是個畫家，外公也是知名畫家，這種家庭早就已經優越的不缺質條件。

很難想象來自這樣的家庭。

“江祁雲，我隻是在提醒你，如果你有點良心，就不要傷害，如果你沒有，就當我沒說，無非就是再吃點苦頭而已。”

顧韻歆並不打算和他多談下去，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拿起包準備離去。

江祁雲這個時候反倒是有了幾分興味。

“到底是不是你生的？”

聽到這話，顧韻歆的腳步隻是有微微的頓住，卻沒停下，離開。

人走後，江祁雲靜靜地坐著，思緒回到顧慈被綁架的那個雨夜。

他倒是忽然有些可憐了。

原來是真的沒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