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7章傳統在往下延續

「你把山都打爛啦！」

三花貓著他的口，四隻小爪子一陣猛蹬，幾乎是踩著他的和裳往上爬，直到將頭從他的肩膀探出來，看向他後的借來山。

此時的借來山，當真是一片慘狀。

「無妨……」

道人轉過去，也看向這座山。

「唔又看不見了！」

貓兒又在他懷裏扭，換著方向，繼續睜著一雙好奇的眼睛，看向石山。

只見道人吹了一口氣。

「呼……」

這一口氣頓時化作寒風。

大寒靈韻正好契合此時天地，只一祭出，「借來山」上頓時飄起了鵝大雪，原先山上通紅的流巖迅速冷卻，變暗變黑，殘存的至至剛的靈力也逐漸被天地時節寒氣所消弭，逐漸歸於平靜。

「山上還是爛的！」

三花貓出一隻爪子，盯著借來山不眨眼睛，指著上面的裂說道。

「就讓它這樣吧。」

「山上的樹子也沒了！」

「還會再長的。」

「山上的石碑也爛了！」

「這倒是……」

道人剛將目投向山底，聽見三花娘娘的話，又將目移了回去，挑了一個地方，又吹一口氣：

「呼……」

「嘩……」

山上一塊突出來的石頭頓時裂開，碎石末刷刷而下，只留下一塊新的石碑，上面還是寫著那段話：

明德六年二月，舒一凡與黑馬自平州山神借來鎮妖。

只是山已變了樣子了。

如今的它依然巨大巍峨，尤其是在無山無丘的禾原，更顯得巨大，大得突兀，雄壯駭人。然而如今的它上卻滿是裂，最大的裂甚至寬得超過了山上的道，縱橫錯，遍佈山，此外山上剛剛冷卻的流巖也使它與此前容貌截然不同，若說奇異，倒是更為奇異了。

既然是借來鎮妖，本職還是不能忘。

道人單手抱貓，另一隻手掐了個法印。

「倏倏倏……」

頓時不知多流從他手上飛出，五十，濃淡各異，有的飛向四面八方，有的飛借來山中，有的飛山底，織璀璨奪目的網。

在鬥法中有所消耗與殘缺的四時法陣被補足靈力，到影響的山峰靈韻也被逐漸修復。

「呼……」

道人再度朝著山上吹了口氣。

原先從山底滲出來的泉水頓時又全都流了回去，一滴不剩。

「嗡……」

法陣再次生效。

不轉，四時不變。

以山鎮水。

「妖道，若我有朝一日，還能重見天日，能滅你伏龍觀滿門，斷你傳承……」

山中傳來飄忽聲音。

前兩個字還比較清楚，到後邊就已模糊了，到最後幾個字的時候，幾乎讓人聽不清楚。

「刷！」

道人懷中的貓兒瞬間扭過頭，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愣愣說道：「三花娘娘好像聽見誰在講話！」

「是……」

「誰？」

「山中。」

「哦！那個妖王！」

「對極了……」

「他說什喵？」

「他說，若有重見天日的一天，要滅我們伏龍觀滿門，斷我們的傳承。」宋游十分輕鬆，就像是在說一件無足輕重的事，只是說完，不由得對懷中貓兒補充了句，「若是那時候三花娘娘還在，伏龍觀也還在，這妖王也還沒死，偶然重見天日，三花娘娘可要記得保護我們。」

語氣像是逗小孩子一樣。

「好的！」

貓兒卻回答得十分鄭重。

「那在下就替多年後的道觀晚輩謝過道行通天的三花娘娘了。」

「不客氣！」

「呼……」

道人最後吹了一口氣。

這次是對此方大地。

方才一戰，天鍾古神雖然用四季鍾封鎖了這方天地，雖然他並無此意，但某種程度上也算是防止了戰鬥危害蔓延，然而四季鍾仍然將借來山下的一大片土地籠罩在了裏面，零散幾個村落的村民倒是已被疏散，房屋卻留在了原地，如今這些房屋連帶著山下田地都到了波及。

道人這一口氣，是從五方靈韻中得來的悟，能使這片大地恢復原先的生機。

雖然沒法完全復原，起碼原先的纖陌、田埂是無法復原了，但至可以繼續耕種。

損壞的房屋也沒法修復。

然而道人可以在田地中多留一點靈韻，山下的田地定然分屬於這幾個村落，等百姓回來重建房屋，重新耕種，到了明年，便也算是有補償了。

做完這一切，才算了結。

天上最後一道晦的目才收回去。

「走吧。」道人淡然開口說道，「請三花娘娘帶我們離去。」

「又要去哪？」

「去天柱山！」

「天柱山！」

三花娘娘自然知道天柱山。

已然去過兩次了。

從這裏過去，也知曉方向。

「篷……」

滿天黑雲化作仙鶴，落在雪地上。

風吹雪舞，天地茫然一片，世間好似只有黑白兩，就連道人的袍、燕子與仙鶴的軀也沒有弄這幅，不同之，只有一隻三的貓兒與仙鶴頭頂的一點丹紅罷了。

「撲撲撲……」

仙鶴扇翅膀，吹起滿地碎雪，助跑幾步，便悠然的上了雲天。

燕子是個小點兒，還沒有仙鶴眼睛大，努力的撲扇著翅膀，跟在仙鶴邊，翱翔於雪雲中，十分自在。

三花貓則十分怕冷，在道人懷中一團，還仰頭問他冷不冷。

道人自然是不冷的。

「伱打贏那個古神了？」貓兒繼續仰著頭，用一雙琥珀似的眼睛把他盯著，眼中好奇，像是個要聽故事的孩。

「自然。」

「燕子說他很厲害！」

「是的。」

「那你怎麼打贏的？」

「在下順應天道民心大勢，自然事半功倍。」

「那那個古神呢？」

「死道消。」

道人說得十分平靜。

天鍾古神很了不起不好說他與火神君鬥起法來誰勝誰負，但他對宋游的威脅明顯是要大於火真君的。二者都是上古時的大能，都不是靠德行功績就神位的，然而他與火真君卻至有著兩點不同。

一是火真君神之後，差不多算是站在天宮火部的背後，也是民間名聲極大的火神，世間道觀道人修習火法，都是供奉火真君，降妖除魔時也是從他這裏借火，多多算是對人間有所貢獻。然而天鍾古神卻是幾乎從不顯靈，對於人間百姓，幾乎沒有任何貢獻。

二是當時火神君下界，對於道人的殺念並不重，與這次的天鍾古神幾乎是兩種態度。

道人對於他們，自然也不同了。

三花娘娘聽后，卻很是擔憂，略微垂下上眼簾，一雙原本圓滾滾的眼睛也不再那麼圓了，一張貓臉上竟也顯出了皺眉的神態，看向道人。

「那你要是輸了是不是也是被打死了？」

「自然。」

道人說來平靜，只是說完，手輕著的背：「不過三花娘娘莫要擔憂，在下自有本事。」

貓兒不說話了。

「對了——」

道人盤坐鶴背上，詢問他們：「今天是什麼時候了？」

「燕子說已經是大安九年了。」

「回先生！今日剛到的大安九年！」燕子聽見聲音，飛得離道人更近了些，幾乎是飛在仙鶴的背上「今天正好是大安九年正月初一！」

「正月初一啊……」

道人不由得看向下方。

視線穿過雲霧，能看見下方禾原。

恍惚之間，禾原還是當初模樣，覆蓋著積雪，然而在這積雪之間，卻常有村落房屋，偶有炊煙升起。

「怎麼好多房子都沒有人？」

三花貓同樣看著下邊，卻是疑問道。

「三花娘娘怎知沒有人？」

「因為沒有冒煙子。有人的話，現在應該要煮飯了。煮飯就會冒煙子。」

「原來如此。」

道人還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就已經自己看到了答案。

只見下方大地之上，風雪之間，有著幾條長長的黑線，像是搬家的螞蟻，在雪地上從一個方向通往另一個方向，冒著風雪艱難行走。

前方同樣有一條線。

只是不再是漆黑的一條實線，而更像是一條虛線，構這條虛線的每個小點都要離得更遠，更遠更遠，不過卻是比人更大的小點——正是原先坐落在雪原邊緣的一圈雪廟，廟中供奉的，正是以雷部正神為主的一群於鬥法、降妖除魔又願意這樣做的勤勉神靈。

今日大年初一，正是祭神之時。

人們排一條長隊，行走於雪地之間，以抗風雪，有人背著背簍，有人挑著擔子，裏頭全是線香，要挨著挨著去好幾間雪廟裏上香，甚至一些同時離好幾個錯落都比較近的雪廟門口已經排起了長龍，大家都在等著上香。

所有雪廟全都冒著青煙，直衝雲霄。

甚至道人一行乘鶴從上空飛過時，都能夠聞得到香煙的味道。

這是當年聽說過的盛況。

也是當年不曾看到的盛況。

今日看到了。

不僅看到了，且是以一個更難得更全面的角度，看得更為清楚。

「果然啊……」

雪原的妖魔已經被除掉了，當地的人卻還是遵循傳統，來此祭拜曾護佑過他們的神靈。

已經過了十四年了。

也許還有很多個十四年。

道人不出一抹微笑。

至就如今來看，但凡進了這圈雪廟的神靈，都不曾負了百姓的信任與香火。

「呼……」

仙鶴扇著翅膀，飛離了雪原。

此行斜著往東北方向，直去越州。

直到此時，道人才鬆了口氣。

「呼……」

臉上終於出了疲憊之，也總算顯出了幾分虛弱之態。

「道士你冷著了！」

三花貓直盯著道士看。

「差得不多。」

「被袋裏有服，你先穿上！」

「好……」

道人遵循的指示。

唯有燕子默默飛了過來，收起翅膀，落在仙鶴背上，停在旁邊。

這時他才明了——

天鍾古神並沒有那麼好對付，先生取勝也並沒有那般輕鬆，只是取勝之後，仍舊做出輕鬆姿態，彷彿不曾疲憊，也沒多法力消耗，就是為了防備天宮有可能的後手，例如那些神天將，或是更加厲害的神靈。

至於是誰，燕子不知道。

前幾日老祖宗與他託夢長談，據說四方四聖正在閉關，短時間多半無法出來，剩下一個虛無帝君，不知會不會下界而來。

還有一個周雷公，也非同一般。

甚至在法力消耗劇烈的況下，先生仍然修復了禾原的四時法陣，將廣袤農田恢復如初，且留下靈力作為彌補，這其實很冒險。尋常缺乏魄力的人絕對無法做出這樣的決定。

不過以先生的格，不這樣做的話，又很容易被天宮發現端倪。

「可惜是在仙鶴的背上……」

三花娘娘在道人懷中，用自己的給他取暖，同時小聲嘀咕：「不然的話，三花娘娘可以在這裏燒一團火，給你烤暖！」

「唳……」

仙鶴似是聽懂了，長鳴一聲。

貓兒聽見，自是連聲哄勸。

雜的聲音與風聲並存，道人帶著微笑看著，下方禾原邊緣上香的人仰頭看著雲中逐漸飛遠的仙鶴，好像形勢也並沒有那般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