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沒有說話，只是看著跪在下面的小丫頭，看著與故人肖似的面龐，心中一陣悵惘——難道他與錦溪竟然如此沒有緣分，便是一份小輩圓夢的姻緣，也難以全？

想到這，他開口問道：“你原先什麼名字？”

柳知晚先前得了老太君的叮囑，不可原名，所以趕說道：“回稟陛下，我原先不過是鄉野里的養媳，大多數孩子都沒有名字，家里頭都我丫頭的。”

陛下點了點頭：“你雖是個鄉下丫頭，可是了盛家，被你祖母教得甚是知書達理，也算難得。你與老太太能有如此緣分，也是上蒼垂憐老太君的慈悲心腸。從此以后你就是盛家的嫡香橋。朕會頒給你家一道旨，免了盛家的欺君之罪。你要盡心陪在你祖母的邊，侍奉頤養天年。至于那婚約……也不必急于這一時一刻，免得外人過多臆想猜測……待過兩年，你們往王府送去解除婚約的帖子，朕自會讓王爺跟你們解了。”

盛宣禾尸骨未寒，就貿然跟王府解除婚約，豈不是昭告天下，盛大人的死跟王府有關？所以陛下所說的“不急”也無非是走一個過場罷了。

聽完了陛下親口的承諾，秦老太君緩緩的吐了一口氣，拉著孫一同謝過陛下的隆恩之后，再次開口道：“經此一遭，老待在盛家的府宅子里，看著一草一木都能勾起故人回憶，想起我的亡夫……還有我那不爭氣的兒子……老思量著，帶領著剩下的孤兒寡母，回到老家葉城過活。那里有盛家的良田莊園，還有我家老爺親自開辟的果園子。老想在剩下的這幾年里，過一過陶潛歸園悠然南山的日子。今日宮，也是就此別過陛下，也不知我這一把風燭殘年的老骨頭，還有沒有機會再宮叩謝隆恩。”

順和帝聽了，點了點頭道：“朕去過盛家在葉城的老宅。當年朕還年輕，隨著先帝到你們葉家的老家別院暫住過幾日，正趕上連天雨，屋頂床尾都是一片。先帝帶著朕，就這麼與你家老爺子，一人頭頂著一個鐵盆，夜雨暢談，暢談收復失地，何等的盡興……你們盛家是節儉慣了的，可是老人家的子骨都是不折騰的。朕會命造局撥銀子派工匠，將盛家的老宅子好好修葺一番。老太君帶著孩子們也可以在那里頤養天年，不必遭雨之苦了。”

秦老太君自然是激陛下的隆恩，就此領了陛下的朱砂旨之后，便帶著過了明路的孫兒，坐車離宮而去。

老太太這一路上都是憑著一口氣兒頂著，在出宮上了馬車之后，泄了這口氣，子堪堪往后一仰，眼看著就要暈過去了。

柳知晚嚇了一跳，連忙掏出丹丸給老太太含服，同時又按的人中手。

看著老太太這個樣子，怎能不知道這老太君是憋悶的。明明是一口郁氣在難以化解，才會如此的。所以低低帝說道：“祖母……您為了我真是盡了委屈……”

老太君拍了拍他的手，緩緩低聲道：“這不全是為了你。這是盛宣禾造下的冤孽。我這個做母親的怎能不替他承擔？我此番若不宮來主坦誠了這李代桃僵的事，那麼接著，那個慈寧王府一定拿這個來要挾我們這些孤兒寡母，讓我們在朝堂之上篡改口供，瞞了他殺人換賬的勾當。無論我們依從不依從，他事后都要做殺人滅口的勾當。”

柳知晚點了點頭，低聲道：“所以祖母主將賬本和案子都推給了刑司，又到陛下面前陳，至此以后，這案子如何走向，都跟盛家毫無干系。而且過了陛下的明路，慈寧王若是再想對盛家的孤兒寡母不利，朝中之人乃至陛下都會看得一清二楚，他苦心經營的那一份賢名然無存，也會明晃晃地得罪與秦家好的那幫子老臣……”

秦老太君拉著香橋的手：“好孩子，我這一步也是險棋，天威難測，若是陛下知道了此事后震怒，降罪于你，就算我拼了這把老骨頭，也管顧不了你……你肯隨著我宮面圣，我們盛家又欠了你一份天大的人。”

第48章

知晚微微一笑：“是祖母你不忍心我再一人顛沛流離，更是怕慈寧王毒，繼續派人謀害于我。如今我過了明路，終于可以正大明地您一聲祖母，也算有了安穩的家宅……只是父親冤死……”

秦老太君擺了擺手，疲憊地靠在車廂里道：“孩子，我知你心里想的什麼。你恨害了你親人的那些虎狼。可是你還太小，有些事……急不得。你的外祖母跟我好，當年我父親傷，一條腐幾乎保不住，是你母親妙手回春，為他剔骨剜，保全了命。這份恩，就算我秦簡心結草銜環，也報答不完。若是你外祖母和母親還在，必定也希你能先保護好自己，平平安安地度過后半生……”

知晚沒有說話，低下頭，

秦老夫人了的頭，又說道：“盛家如今也沒有頂門立戶的男丁，我與你一樣，縱有千萬般的委屈不愿，也要努力蜷著。只可惜，我早年見過太多秦家的兒郎戰死沙場，對自己唯一的兒子便圖個安穩守，一味讓他學得忍讓逢源，卻沒有教給他一份男兒的擔當氣。現在看來，這份忍讓懦弱在狼環伺的朝堂全都無用。可是盛家還沒有絕后，還有書云和你嫡母肚子里的那點骨，老太婆我就是熬得油盡燈枯，也不能讓盛家的脈斷在我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