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雖然是冷食， 但是玉珠事先同溫水燙過了盛裝食的杯碟，食的口甚好。西北的醃照比京城裡偏甜的口味，味道要更重， 像尉遲德賢這樣總是練流汗的武將，吃起來口味更順口些， 加之趕路， 這幾日都沒有吃什麼好東西， 一時吃得甚是專注。

堯暮野是吃不下的，他看著尉遲德賢旁若無人的吃相， 愈加為自己的妹妹賞人的品味堪憂。

這般做派， 連那白七都不如，就算是婚前戲耍著玩的， 不也應該挑個世家裡齊整的嗎？這麼個庶族出的， 舉手投足間都是難以掩飾的俗……

堯暮野平日起與將士們同甘苦的時候，從沒不會吹求疵， 可是如今用妹夫嚴苛的標準過去，尉遲小將軍的吃相滿是破綻。看得漠北王的目愈加冷。

玉珠是深刻領教過漠北王浸染了世家優越的毒，一看堯暮野的眼便知道他一會說不定要說出什麼刻薄之言來， 便自搶先說道：“年輕的姑娘說話往往因為害臊， 而說反話，要且聽且品酌著來。我觀姝亭很是欣賞小將軍，你方才之言若是被聽了，豈不是要白白的傷心？”

尉遲德賢沒有說話，只是將碗筷撂下，接過侍遞來的巾帕了。

然後他並沒有再多言兒長，只從懷裡掏出一封油蠟封漆的信封遞給了漠北王。堯暮野瞇了瞇眼，出兩指夾起那信封，翻轉著看了一下道：“這是何？”

尉遲德賢簡短地說道：“家兄托我親自呈給您的。”

堯暮野順手用桌上切醃的刀打開，出來一看，裡面是整整四大頁的圖紙，皆是江西水軍新式戰船的圖樣。堯暮野定睛看了一會，沉聲問道：“這是哪來的？”

尉遲德賢說道：“……的！”

堯暮野半瞇著眼道：“白家耗費千金得來的戰船圖樣會輕而易舉被？是何人所為？”

尉遲德賢再次簡短地說道：“……我的。”

不過事的經過並不像尉遲德賢說的這般簡單輕鬆，而圖紙也不是來的，嚴格的說是搶的。

原來這尉遲德賢從以前的水軍銳中選了出了一批水最佳的，每個人都能在水中憋氣半柱香。又用羊皮製了氣囊，讓士兵在上背負重，帶著氣囊在水下潛遊。在水中訓練了月餘時間，這些士兵都能練地用氣囊在水下換氣。

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尉遲德賢帶著這些水兵下水，從遠潛水到江西水軍戰船附近，悄悄爬上船，將戰船的桅桿尾舵都要害之都破壞了一部分。連著破壞了幾條戰船後，尉遲德賢帶著人在水中又潛游離開。

過了一段時間，這幾艘戰船上被破壞之在風吹水泡中愈加地嚴重，先後損壞，無法正常使用。白崇得到稟告高價建造的新式戰船接連損毀，怒不可遏，待親自檢查後發現俱是自然而然地壞掉後，以為是水軍保養不力，連著砍了好幾個人的腦袋。

這些戰船當初俱是他重金聘來的海外造船匠師之手，修復起來甚難，有些關節當初參與造船的船工也鬧不明白。

只是戰船不得不修，而當時又正值備戰的關鍵時刻，來不及將戰船送到海外修理。於是，他又花費鉅資從海外造船高手那裡買來戰船的圖紙，打算自己修理。

尉遲德賢一直等待的就是這一節，在打探到送圖紙戰船大致路線後，又帶著士兵在一江灣中埋伏了十餘日，終於等到載著圖紙的偽裝商船的戰船。尉遲德賢和士兵用摻了爐灰的菜油抹臉，裝扮水寇，上船去，將水手丟進水中，扔了幾塊木板讓他們漂浮了事，然後連船帶圖紙一併搶了揚長而去。

堯暮野聽了詳細經過，眉頭一皺，道：“東海局勢張，你這般胡行事，一旦戰事突起，水軍船隻不足，豈非是誤了國事？”

尉遲德賢面無表道：“有船無船，他們皆是不行。”

原來白崇掌權之後，尉遲老將軍的嫡系將領皆是被打，那些善於鑽營，阿諛奉承之輩討得他的歡心，掌握兵權。

投靠白崇之中的也有幾個有些真本事的，卻被那些無能之輩排，不能握有實權。而白崇又是好高騖遠之人，讀了幾本兵書便自以為天下無敵。

每次水軍練，白崇和他下面的飯桶將軍們的指揮皆是混不堪，水戰除了船隻良以外，更講究大小船隻的配合，可是幾次小的海上遭遇戰中，船隊隊形雜，士兵們在江面上橫衝直撞，如無頭蒼蠅般疲於奔命，還未開戰就已是疲憊不堪了。

若不是尉遲老將軍餘威已久，許多海寇看見了大魏的旗幟便聞風喪膽而逃，這戰果一時不好預測。如今海上寇國蠢蠢，一旦真的再發生大規模海戰，這樣的水軍又如何能勝？

而當初為了威懾堯暮野而開通的江西水道，一旦失守，便是利刃刺向京城的捷徑，細細思踱起來，不讓人惶恐。

所以尉遲老將軍的意思是先將新式戰船的圖紙拓印下來，尋個僻靜地方打造新戰船。東海一旦戰起，若是江西水軍勝了還好，若是敗了，他們還能拉起一支水軍敵軍便可順著新近打通的水渠直達京城，以免京城陷難以彌補的戰中。

這主意倒是甚好，可是這等坑蒙拐騙不走常規的路子，卻不像是尉遲老將軍一貫的風格。

堯暮野瞇著眼看著眼前的年輕男子，沉默了半晌道：“何養蓄銳？何造船，錢從何出來？”

尉遲德賢取了地圖後，在靠近西北的江灣裡指了指：“此天然水港，天然溫潤，冬季不結冰，直通北海，屯兵造船的好去。”

至於這錢銀，小將軍似乎也一早想好了，不抬頭向了玉珠：“夫人善經營，聽堯小姐言富可敵國，在下為國向夫人請款，來日加倍奉還！”

玉珠聽他們談論國事，本來是收拾了碗筷，便要提食盒走人，可是誰知這位尉遲小將軍話鋒一轉，竟然將這團熊熊國之火引到了自己的上，真是始料未及！

不驚訝地抬頭，一時有些啞然地向這位獅子大開口的小將軍。

堯暮野其實原本是等這小將軍張管自己要錢的，這計畫若是實施得宜，的確可以掣肘江西水軍囂張的氣焰，是以待消磨了這小子的銳氣後，他願意慷慨解囊，管母親要錢銀支援。

可他萬萬也沒有想到尉遲德賢竟然打起自己富甲一方的妻上！

這怎麼說呢！可真是打瞌睡遞枕頭，實在是……太及時了！是以他竟然沒有做聲，只瞇著眼兒，等著妻掀開那大大的妝匣子，解救萬里山河於危難之中。

玉珠深吸了一口氣，跟小將軍說道：“因為我來了北方，京城裡店鋪經營不甚好，錢銀一時周轉得不甚及時，如今我也是盈餘不多，甚是撓頭，恐怕難解尉遲將軍的煩憂……你們慢聊，我先告退了。”

說著玉珠便提著擺，小腳輕盈地一路出了書齋。堯暮野看那靈的勁頭，全然不見孕婦的自覺，差一點出聲讓慢上一些。

可是看見一向沉穩的小妻，這次居然像被獵犬哄攆的兔子般跑出了一騎紅塵的氣魄，堯暮野的心竟然是的解氣之。

待回再看向這一臉木訥的尉遲德賢時，莫名竟然順眼了幾分。

至於那玉珠一路走回自己的院落，便看見大泄財的小姑子正著脖子等候著。

一見嫂嫂歸來便急不可耐地問道：“怎麼樣，二哥可有好好與他說話？”

玉珠緩緩了口氣，坐在塌上直盯著姝亭看。

堯姝亭被小嫂嫂看得莫名其妙，於是也挨坐在塌上說著自己的擔憂：“尉遲德賢是個不善口舌恭維的人，這樣要家世無家世，又不會言語逢迎的人如何能討得二哥的歡心？我一早便知，我跟他便是天上地下，不可能在一起的雲泥！我一早便知……”

說到這裡，堯姝亭竟然悲從中來，一時哽咽出聲。明明自己一早便知的事，怎麼就演變了今日的樣子？而自己為何還心存奢，覺得與他還有一希？

玉珠卻並沒有如往常一般去勸小姑子，而是任自哭去，自己倒了杯茶水，先解一解心火。

還木訥不善逢迎？不出一個時辰的功夫，那位尉遲小將軍便是盡解了漠北新王的國仇家恨！

他的獻計，窩在北方的虯龍有了再升天的踏板，更是有機會狠狠扇那在京城裡一對君臣的耳。

最重要的是，此計不用花漠北王的錢銀，卻算計到的頭上來！

這麼漠北新王稱心如意的好妹夫，可真是挑著燈籠都難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