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花園的主人相邀,玉珠自然不能推卻, 於是四人兩兩行,遊走在花園的小徑中。
常年在廟庵的生活,使袁熙的起居不免沾染了些老人的氣息。這腳下的石徑特意鋪設了打磨卵石一般的玉石, 凹凸不平地鑲嵌在路面上,穿著底的鞋子走過的時候,自然借助重按著腳底的位。
玉珠走了幾步便覺得腳下酸疼痛得很,而後白小姐和堯小姐兩位年輕的姑娘,更是早就忍耐不住, 早早低呼嬉笑著另外走了花園另一側的小徑上去了。
袁熙小姐看著玉珠似乎忍耐不住了,便笑著挽起了的手道:“我之前呆了廟庵裡,便修了這樣一條路, 山上的生活鄙, 沒有玉石,只能鋪設些卵石。夜時,許多常年呆在庵中的老尼姑睡不著覺, 便會在石子路上著腳兒, 來回的走, 走得雙腳酸麻了, 也好睡了。初時我不懂,可後來發現在廟庵裡呆地久了,我夜裡也會失眠,於是幾乎每一夜都要在石子路上走上半天……如今就算下山了,這習慣一時也改不掉,就又鋪了一條。”
玉珠不知為何說起這段心酸的舊事,但也不好改道,便只能再咬牙前行。
“可是那時的我,走得越久越睡不著,一個世家的千金小姐突然要苦守廟庵,裡的心酸,想必同樣遭逢過家變的太尉夫人應該能同。”
玉珠走得適應了些,倒是可以從容開口道:“我那時年紀尚小,也記不大清了,不過袁小姐能守得月開見月明,等來與白侯的這份姻緣也是人豔羨的。”
袁熙微微一笑道:“這世俗姻緣對於我來說,卻沒有什麼可驚喜的了。要知道當年我與堯太尉結緣的時候,滿京城的子也是這般羨慕我的,那時的我,驕傲得以為盡是得到了全部的幸福。只是那時我不懂,所謂富貴,都是轉瞬可以改變的。”
玉珠聽到這,頓住了腳步,不由得抬眼向了袁熙。這是認識這個子以來,主第一次談起與堯太尉的往事。
袁熙看了看的眼神,笑著道:“怎麼?太尉沒有同你說起?那時我的差一點就為堯家的兒媳呢,可是再濃的恩也抵不過男人在政事大權面前的取捨。因為堯袁兩家的政鬥,太尉大人無視我的苦苦哀求,到底是將我伯父一家打落塵埃……也許是憐惜我與他相一場,連我出家的廟庵都是太尉大人心挑選的呢!”
雖然袁熙是帶笑說的,可是玉珠卻能話裡的不善,只眉眼不道:“我有些聽不明白,袁小姐在婚之際,為何要講這些前塵。”
袁熙帶著家姐般的慈,無奈地苦笑著:“你是我帶有緣的妹妹,做姐姐的不希你像我一般忍夜走廟庵石路之苦。你如今的甜,我也曾過,只要太尉大人願意,你會錯以為自己是世間最幸福的子,可是若是他認定你是他的阻礙,那麼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將你一腳踢開……”
玉珠將腰肢直,臉上的笑意漸漸淡去:“好與不好,是我們夫妻的事,不勞袁小姐費心。”
袁熙搖了搖頭:“好與不好,從來不是你們倆的事,而是牽扯到各自的家族厲害,玉珠,你並不單純是小鄉的婦人,上流淌的乃是我們袁家的脈。如今白肯娶我,也是因為我上的袁家脈……袁家會慢慢恢復昔日的榮,可是你的丈夫是不會樂見這樣的形的,等他意識到,你並不是隨便某個袁姓玉匠的兒時,他就會像當初對待我一般地對待你,到時,你又不肯認祖歸宗,只怕他連一座廟庵都難捨給你啊!”
說話間,從自己的袖裡出了一冊書卷遞給了玉珠:“你看這是什麼?”
玉珠一看,不由得微微挑起眉,看封面的字跡,那書卷不正是父親作的下半卷嗎?
“你父親當年將書卷的下半部給我伯父嗎,請他代為潤筆矯正,可惜一夕家門慘變,竟然來不及將書卷換,我也是聽了府裡老人之言,新近才得了這卷的,終於可以親手到你的手中,也算是了結了伯父生前的一樁心事。”
玉珠遲疑地接了過去,慢慢地翻看著。袁熙看著,繼續苦笑著道:“我的好妹妹,不要因為姐姐的這一番肺腑之言,便對我生了怨恨之心,無論將來你發生了什麼,我都會護你周全的……脈親才是永遠不能斷的!”
“……”
太尉夫人並沒有耽擱太久就走了,白小姐陪著袁熙小姐將二人送走後,才收齊了客氣的笑臉,不願地道:“袁小姐,對於們也太客氣了,我七弟在龍舟賽上不知被哪個下三濫的拖下了水,可是被打得甚慘呢!到現在在養傷……”
袁小姐笑著看著自己未來的小姑子道:“所以啊,我們也要給堯府送份厚禮。”
白小姐有些聽不懂了,低聲問:“什麼厚禮?”
袁熙小姐笑著往回走,順手折了一隻開得正豔的花道:“太尉大人最恨相的子怎麼樣?”
白小姐到底是了些心機,只認真想了想道:“不喜子爭風吃醋,夾雜不清……”
說到這,的心竟是有子難抑的心酸,畢竟當初就是打探到了太尉大人的好惡,才抑著自己,就連太尉後來移了那商婦,也不敢顯分毫妒意。
袁熙自然看出白小姐眉眼的苦,道:“所以啊,這新婚燕爾的熱乎氣過去了,不得生出些瑣事口角來……都道江山易改本難移,你說這太尉大人難道婚了,就能改了喜新厭舊的喜好?只怕若是新婦不討喜,他又要去府外找歡樂去了。畢竟這京城裡豔的子太多,前赴後繼的癡種也多啊……”
白小姐眨了眨眼,遲疑道:“難道……你跟堯夫人說了……”
袁熙小姐卻笑著打岔了過去,將花兒在了白小姐的髮髻上說:“不提他們堯府的事了,原是與我們不相干,我如今只欣白小姐你當初沒選錯了人,要知道石家的小世子甚是傾慕小姐你,前幾天還用我打聽你呢……”
從袁府裡出來時,堯姝亭好奇地問:“方才我跟白小姐走得甚遠,你們在那石頭路上倒也能走,都聊了些什麼?”
玉珠出神地想了一會,開口道:“袁熙小姐曾經與你哥哥談婚論嫁過?”
堯姝亭一愣,遲疑道:“我那時太小,哪裡知道這等事?嫂嫂這話是從哪裡聽來的?”
玉珠沒有說。堯姝亭不放心地又開口道:“哥哥以前是荒唐了些,嫂嫂你認識哥哥的時候應該也知道……不過他可從沒有娶過妻妾,能娶嫂嫂門,可見是極了嫂嫂,再說袁熙小姐也要嫁人,各不相干了,問這些舊事倒沒有意思了。”
玉珠微笑道:“你倒是越發有大人的樣子了,說說,你哥哥是怎麼個荒唐法?”
堯姝亭覺得自己這上掛著一壺燒開了的茶壺,無論說什麼都要燙,只能急著道:“嫂嫂,我還小,你怎麼總問我這些?”
玉珠沒有再說話,只是將頭轉向了車窗,雖然儀態依舊嫻雅,可就連還小的堯姝亭也約覺察到嫂嫂似乎生氣得很,悶人的氣勢,半點也不輸給哥哥呢。
待得回轉堯府的時候,太尉大人的馬車剛好也正回府。堯太尉聽到了巷子裡的馬車聲,大約猜到是新婦與妹妹歸來,便立在府門前耐心等候。
等馬車停下,果然是妹妹先出了馬車。
堯姝亭這一路大氣都不敢,可算挨回了府裡,一看哥哥正笑立在府門前,頓時覺得自己邊那壺開水可以讓哥哥接去了。連忙沖著哥哥使了眼,先自小聲道:“袁小姐跟嫂嫂不知說了什麼,嫂嫂不大高興呢……”
說完便忙不迭進府閃人去了。
堯暮野聽了妹妹之言,不由得抬眼打量正下馬車的小婦人。若不是妹妹說起,他還真沒看出來這小婦人臉上帶著怒。
只是依舊一臉微笑地向他施禮,問著大人怎麼回來這麼早,可是公事不繁忙了?
堯暮野漫不經心地回答著,便與一路回了房。
待二人回了房間換了服後,玉珠便開口道:“此前太尉準了我可以雕琢玉品,今日得空要去消磨一會,還請太尉自便了。”
說著便帶著侍環翠轉出去了。
自從禮一來,玉珠已經許久沒踏了玉作坊了。因為不喜侍進來隨便工,是以這裡一直無人打掃,桌案上落了一層灰。
玉珠套上雕玉時穿的布圍,簡單地整理一下,便開始潛心雕玉,也不知過了多久,只聽後有人突然冷冷開口道:“你雕的是什麼?”
玉珠一個錯手,竟然將玉石雕壞了。
這才發現自己雕的乃是人像,雖然只是廓但是約能看出乃是圍著兜布,披著長髮的男子造型。
只是那男子的臉部廓甚是笑得囂張,一幅張揚欠打得很的面孔……這還不算,因為方才被人出聲嚇到的緣故,玉珠一個鏟刀下去,將那玉雕巾布兜裹的三寸丁一下子鏟飛了……
這等吹燈拔蠟的狠厲,立在後堯太尉高高翹起了眉頭,只覺得岳父大人的巫人蠱眼看是要後繼有人啊!
玉珠放下了玉雕,回道:“太尉怎麼來此了?”
堯暮野著的肩膀,不讓起,只拿起了那被“閹割”的玉人道:“我在你心裡便是這個樣子?”
玉珠不自然道:誰說那是大人您了……”
堯暮野將玉人拋甩回了桌案上,依舊著肩膀問:“說吧,你聽袁熙說什麼了?”
玉珠原本是不想平白陷落在太尉以前紅們的舊陳旋渦中去。就像堯姝亭所言,太尉大人以前的荒唐,又不是不知?
是以回來後,也只做無事狀。可是不知為何以前能聽了一笑置之的舊事,今日聽聞後,便如熱鍋裡的泥鰍一般,鑽營得心裡一陣的難,竟然在玉雕中無意了心思。
現在聽太尉盡是挑明瞭,遲疑開口道:“你以前曾經與袁小姐談婚論嫁。”
堯暮野語氣平和道:“母親覺得家世般配,人也不傻,適合婚配,我當時被母親念叨得發煩,便也了心思。”
“可是後來你拋棄了袁小姐……將送廟庵中去了?”
堯暮野眉眼不道:“當時堯袁倆家在政事上意見相左,我與言明,若是與我婚,便是堯家的人,不可再偏向娘家,可是卻借著與我幽約之際,了我書房裡的函給了伯父。饒是如此,我顧念了舊,加之與也算青梅竹馬,待一直如妹妹一般,並沒有對趕盡殺絕,而是讓去廟庵裡免了流放牢獄之災,也算仁至義盡。”
玉珠如今也算是瞭解了太尉的為人,其實離謙謙君子遠矣。加之為了調查父親的冤案,對於袁家的倒臺經過也算是瞭解一二。據說當年袁家引發的那幢巫案,原本就是因為一份函引發的一連串事件。事後袁家主事才知,本以為從堯府裡得的函竟然是份假的,乃是太尉引蛇出之計……
是以聽到這,突然恍然這袁小姐當初拿的那一份,該不會就是那份假的吧?
一時心百味雜陳,直覺的袁小姐說太尉冷翻臉不認人的話,的確是有些淵源的。
於是又低聲道:“太尉此前不是避重就輕嗎?怎麼今日和盤托出了?”
堯暮野垂著眼眸,用手指抬起了的下道:“此前不多講,是怕你多想不高興。可是我現在發現,你若不問,我更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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