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夫人!您等等啊!我不識字,我想問問您,這兒是不是鎮北王府?”
水玲瓏踏出去的腳又收了回來,轉看向來人,是一名紅滿面的遲暮老人,梳著華麗的拋家髻,簪了三、兩支做工不怎麼細的金釵,上的服嶄新得很,像是京城的款式,偏一土氣與打扮格格不……水玲瓏的眸從頭頂一掃到腳,就發現盡管著鮮、滿頭珠釵,一雙布鞋卻臟得可以。
鞋子最能反應一個人的品味。
水玲瓏不笑不惱也不嫌棄,禮貌地道:“是鎮北王府,請問老人家您找哪位?”
老人賊亮賊亮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轉,笑得絢爛如花,邁著小碎步湊近水玲瓏,出手便要抓水玲瓏的胳膊:“你又是哪位?”
侍衛目一凜,揮臂攔住了老人,呵斥道:“大膽!居然敢對世子妃無禮!當心抓了你去見!”
老人就是一名鄉野村婦,何嘗見過這等架勢?當即嚇得連連后退,差點兒沒穩住形摔在地上!
王府一向如此,以保全主子的安危為己任,侍衛態度不恭,可老人的做法也不對,萬一是某個歹徒喬裝打扮想殺的,侍衛這一舉無疑是救了一條命。
一念至此,水玲瓏心底最后一憐憫也沒了。
老人躲得遠遠兒地,詭異地笑道:“世子妃?呵呵呵呵呵呵……”
回了墨荷院,水玲瓏才知道諸葛鈺去了書房,書房大門閉,水玲瓏在門口站了一刻鐘,除了均勻的呼吸之外沒聽見任何響,面稍霽,又回了臥房。
屋子里的地龍燒得正暖,一熱氣撲面而來,冷熱替間,水玲瓏打了個噴嚏。
鐘媽媽的臉頓時一變,趕拉著在炕頭坐好,奉上熱茶又用褥子蓋了,并了的鞋子細細著冰冷的腳,關切地道:“聽說姑爺去接你了,怎麼一前一后,沒一塊兒回來?”
水玲瓏喝了一口熱茶,清冷的眸掃過枝繁紅彤彤的臉,枝繁的脖子一,悻悻地低下了頭。當時坐在后面的馬車上,并未看清狀況,卻約從安平和郭焱的對話中猜出大小姐半路和郭焱一塊兒走掉了……把世子爺單獨晾在車里,都替世子爺疼!回來之后,世子爺若無其事地進了書房,但明白,世子爺心里是介意的。哪怕大小姐和郭焱沒有男之,彼此也沾親帶故,可大小姐的這種做法,真真兒是不對!
心,已經把責任歸咎到了水玲瓏的頭上。
水玲瓏沒理會枝繁的小心思,看向鐘媽媽,和悅道:“我想著難得出門一趟,就去酒樓看了看,世子爺喝多了些睡車里不舒服,便先回了。”
鐘媽媽不疑有他:“那奴婢待會兒給世子爺熬份醒酒湯。”
枝繁就道:“不用,袁媽媽已經熬了送去了。”
水玲瓏又看了枝繁一眼,知道枝繁仰慕諸葛鈺,也明白枝繁在心里喜歡而已,不敢生出旁的心思,畢竟那麼優秀的男人,院子里一半的丫鬟怕是都有點兒喜歡他,從前不在意的,現在卻……
眼底出了一煩躁,水玲瓏放下茶杯,沒了喝茶的心。
鐘媽媽給水玲瓏著腳,想起一件事,便笑著道:“世子爺回府的那晚,也像這樣給小姐呢,還把小姐的腳放在心口暖著,他冷得直打抖……小姐不知做了什麼夢,小姐一直踢啊踹的……呵呵……世子爺不怒反笑!”小姐自從大病一場后,便有了點燈睡覺的習慣,那晚半夜起來如廁,發現主屋的燈滅了,以為誰當值疏忽,是以推門進去瞧了瞧。
這些……倒是沒聽諸葛鈺提過!水玲瓏向書房的方向,出復雜的神來……
沐浴過后,諸葛鈺仍沒回房,水玲瓏坐在床頭看了會書,枝繁拿出諸葛鈺的錦服,鋪在長桌上,開始熨燙:“大小姐,先前二來過了,送了些年禮,包裝得很,你要不要看一下?”
“拿來我看看。”水玲瓏放下書本說道。
枝繁將熨斗擱在一旁的架子上,繞過屏風從多寶格下面的柜子里取出一個打了蝴蝶結綢帶的錦盒,再返回原地時卻瞧見水玲瓏拿起熨斗給諸葛鈺燙起了服,十分賢惠!
枝繁的眼角就閃過了喜悅,連帶著說話的語氣也輕快了不:“大小姐,二說是一對五彩夜明珠,奴婢打開了哦?”沒有讓水玲瓏停下作的意思!
“嗯。”水玲瓏燙完領口,又燙袖子,枝繁瞇眼笑開,打開了紅木雕花錦盒,淡淡的五彩芒瞬間綻放,屋子里一線的幻彩,晃得人移不開視線。水玲瓏的眸在夜明珠上停頓了兩秒,迅速收回,語氣如常道,“果然是好東西,二弟妹是用了心的。”
頓了頓,水玲瓏眼神一閃,似嘆非嘆道,“回一對江南風格的點翠尾釵,原本打算送給三妹的呢。”
枝繁愣了愣,恭敬地應下,行至梳妝臺前將點翠尾釵用盒子裝好,明天給二送去。
水玲瓏燙好了衫,親自掛在柜子里,這才發現,滿滿長排柜子,大多是的裳,諸葛鈺的就沒幾件!
水玲瓏狐疑地挑了挑眉:“世子爺的裳呢?”
枝繁用袖子掩面一笑,頗為神地道:“自從穿了您做的裳,世子爺哪里還看得上裁做的?早丟了!”
水玲瓏數了數諸葛鈺的錦服,暗暗一嘆,這是給他做裳嗎?合上柜門,道:“明天把庫房里的布料全都取出來。”又拉開鞋柜檢查了一番,眉頭一皺,果然!連鞋子也扔得只剩做的了!鞋子表面看起來差不多,實際分了厚薄的,給他做的鞋子都是春秋穿的,這麼冷的天,他也不覺著凍腳?
他到底凍沒凍腳?
水玲瓏不有些心煩意!
枝繁收了可折疊的長桌,豎起來立于柜子邊用簾子遮住,看了一眼喬慧送的五彩夜明珠,眸一深,小聲問道:“大小姐,喬小姐突然向您示好,是不是咱們的計策功了?喬小姐會不會懷疑什麼?”
水玲瓏走到窗邊,推開窗戶,一冷風挾裹著飛雪沖進來,噴了滿臉,了寬松的白玉水紋路寬襖,看著燭微弱的書房,沒回答枝繁的問題,卻道:“把鞋底和棉布拿來,要加厚的。”
枝繁怔了怔,水玲瓏已關上窗子,枝繁不敢追問,低頭從箱子里找出了加厚的鞋底和黑緞面夾層棉布,遞給水玲瓏,并順手把繡籃一并呈上。
水玲瓏接過,開始做鞋子,同時,答了枝繁的疑:“二夫人是姨娘出,會袒護同等遭遇的董佳琳本在理之中,雖然也許沒打算袒護,但事實是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喬慧信了什麼。同一批工匠施工的屋子,無論是材料還是做工,娉婷軒都比不得紫荊院實在,喬慧能不懷疑甄氏的用心?”
枝繁搖頭:“不是,奴婢指的是二會不會懷疑是咱們了手腳?”
水玲瓏似笑非笑:“包工頭拿了一大筆銀子遠赴他鄉,即便懷疑又找誰求證?再說了,才過門幾天?還沒膽子去找自己的婆婆對峙。”甄氏這個黑鍋是背定了。
怪只怪甄氏太不老實,一次次挑戰的耐,無法放任甄氏和喬慧統一陣營,方便日后甄氏利用肅侯府做什麼于不利的事。
大雪紛飛,忽聚忽散,天氣越發寒冷。
今年事多,又是南水西掉、又是漠北戰役,朝廷早早地結束了休假的日子,諸葛鈺又得早朝。
水玲瓏了惺忪的眼,看了看微微泛白的窗子,喚來迷迷糊糊的枝繁,把連夜做出來的鞋遞到手中:“給世子爺送去,他今日早朝,這會兒應當起了。”
枝繁掩面打了個呵欠,看向手中的鞋子一臉愕然道:“大小姐您不會一整晚沒睡吧?”
水玲瓏擺了擺手,枝繁回屋洗漱了一番,爾后帶著鞋去往了書房。
枝繁走后,水玲瓏又喚來葉茂:“待會兒你帶上從江南買的茶葉去一趟郭府,就說是送給三公主的,爾后順便問問郭將軍回來了沒。”這麼冷的天,也不知倆孩子到底面了沒有,如果沒有,三公主睡哪里、住哪里、會不會凍著?
一大一小,暫時都完了心,水玲瓏窩進被子里小小地補了個覺,直到枝繁打著簾子進屋,說諸葛汐帶著孩子回府拜年了,水玲瓏才忍住困意起床梳妝打扮。
天安居,老太君側逗弄著躺在炕頭的一對哥兒,笑得口水橫流,也想要重孫:“哎呀,我又分不清誰是老大,誰是老二啦!”
諸葛汐坐在杌子上,指了指藍襁褓,道:“啊,藍的是老大,紅的老二。”
老太君抱歉一笑,抱起文弱一些的老二,香了香他的小臉蛋,又對諸葛汐嗔道:“這麼冷的天帶孩子回府,也不怕凍著孩子了,你這做娘的,真是狠心!凍著我們鑫哥兒了沒有?鑫哥兒冷不冷?”講到后面,笑瞇瞇地用額頭抵住了鑫哥兒的腦袋,鑫哥兒“嗯……嗯……”地發出聲氣的調調,好像不大適應,卻忍著沒鬧。
霽哥兒就不行了,老太君把鑫哥兒放一旁,又抱起霽哥兒,還沒到他呢,他就“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哭聲之嘹亮,震耳聾。
老太君嚇得手足無措,一屋子全都笑了起來。
諸葛汐抱著霽哥兒哄了許久,又讓母喂了一會兒,霽哥兒這才不哭不鬧了,大抵換了個環境特別興的緣故,霽哥兒居然……沒有睡著!
老太君把霽哥兒放在兩個小娃中間,又抱起打出生便十分乖巧懂事的蕙姐兒,神端正了幾分:“把蕙姐兒帶出來是對的,生母早逝,養在你名下將來就是你的兒,切不可厚此薄彼,生分了母,生母不及養母大,這個道理你得明白。”
族長諸葛流風就不是老太君所出,但母子非常親厚。
甄氏忙笑著附和:“是啊,是培養出來的,日日跟著你,將來不念叨你的好又念叨誰的?”
諸葛汐笑笑,沒有接話。
喬慧將茶杯送至邊,淺嘗了一下,想起將來也得養庶子,心里不怎麼好。
老太君瞟了喬慧一眼,微微一嘆。
水玲瓏進屋正好聽見這一番對話,微微詫異地看了一眼蕙姐兒,爾后笑容滿面地走了進去:“,二嬸,大姐,弟妹。”
除老太君和甄氏兩個長輩,其他人眷都起對水玲瓏行了禮,水玲瓏禮貌地回了半禮,目一掃,諸葛姝依舊不在!最近怎麼了,甄氏把諸葛姝藏得這樣?
老太君放下蕙姐兒,讓萍兒端了裝有各式糖果點心的鎏金琉璃多格果盤給水玲瓏,水玲瓏熬了夜,胃口不佳,早膳沒吃多,但老太君的好意沒法子拒絕,隨手拿起一塊蟹黃嘗了一口。
喬慧坐在水玲瓏邊,親自從萍兒手里接過茶,打開杯蓋,涼了片刻才遞給水玲瓏:“大嫂,喝茶。”
“多謝弟妹。”水玲瓏吃完糕點,雙手接過茶杯,喬慧心頭一喜,笑容又多了幾分真摯,“大嫂送的尾釵我很喜歡。”
水玲瓏眨了眨眼,也笑:“弟妹送的夜明珠我更喜歡。”
“噗嗤——”喬慧一個沒忍住,笑出了聲。
老太君看著倆妯娌相融洽,跟閨中姐妹似的,不由地笑逐開。
甄氏看著二人關系親昵,只當喬慧是聽了安郡王的話故意討好水玲瓏,心里也著實歡喜。
幾人又談笑風生了一陣,老太君花白的眉擰了擰:“萍兒你去看看王爺起來了沒?”好不容易哥兒們回一趟府,他做外公的總得見見,外面風大,實在不舍得哥兒們再一次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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