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慶心頭沉重,又未免蓮主子多想,便先讓大壯回去復命,說萬歲爺在忙,晚些再用膳。
他心里一直在咒罵,這該死的胡淼淼,到底說了什麼讓萬歲爺如此,連蓮主子的膳食和紙條也不著急看了。
殿中,皇帝一人靜靜坐著,無心理諸多事宜。
他腦中一直回想著蓮花的一顰一笑,一言一行,思緒紛飛,心神俱。
心中彷徨不安,又夾著一恐懼。
無論是胡淼淼的折子,還是典籍檔案記載,無一不在表明,蓮花和他說的世有出。
說不知爹娘在何,說有三個哥哥,說家鄉在南面,可查出來的卻一樣都不是。
父親在延慶府,快馬加鞭,來回一日日程足矣,如此近的距離,怎能不知道的爹娘在何?
也沒有哥哥,家中只有親姐一個,的叔叔家里倒是有兩個兒子,只是一個年紀比大,一個比小,那的三個哥哥在何?
沒有一一毫可以對得上。
他怕胡淼淼弄錯,特地找了典籍,兩相印證之下,不會有錯的。
那便是他的小妃嬪有問題,要麼是撒了謊,要麼便是為了進宮做了手腳。
無論是哪一條,都是他不想看到的。
聯想到幾次看到冷漠的神,與平日言行大相徑庭,當初又不是正常被封的采,每每想到這些,他便控制不住往最糟之想。
若是他看到的這一切都是虛假的呢?
若是……若是他的小妃嬪一直在……
他不敢細想下去,若是如此他恐會瘋掉。
越在乎,便越張,便越恐懼,他已經多久未曾試過如此了?
高不勝寒,或許當皇帝久了,過往危機四伏,讓他總是比常人多想幾分,多疑幾分。
發現此事后,他第一念頭便去想的目的,無論哪一種可能,他順著想下去便覺心痛難以抑制,痛得無法呼吸。
遇到之前,他的人生便像是一盤冷冷清清的棋局,他的朝臣他的宮妃,每一個人都是一枚棋子,他只需據每枚棋子的作用,下到應有之便可。
直到遇到這個變數,他才知曉,人生除了下棋,還有人間溫。
他何曾到過此等溫,日日被人惦記著牽掛著,沒有勾心斗角,沒有虛假意,完完全全只是因為他這個人而關切他。
可若是這一切都是假的呢?
這一切都是因為他是皇帝呢?
那麼,若他不是皇帝,又會如何?
他不敢想深想下去,他怕他會瘋,會問,會傷害到。
便真是假的,他恐怕會讓繼續裝下去,一直裝下去,不準攤牌,直到百年。
若是有一日裝不下去了,他恐會毀滅了所喜的一切,將永遠錮在他邊。
想到此,他便剜心挖一般疼,他舍不得傷,舍不得傷心,舍不得哭,可他也放不了手!
“萬歲爺,禮部尚書求見。”
皇帝從沉浸的思緒中醒過神來,見是張慶,沒有應聲,只是看著他,眼眸深邃。
張慶不敢再說話,垂首等待。
仿佛過了很久一般,他終于聽到萬歲爺開口,只是開口之言讓他膽心驚:
“張慶,依你之見,蓮人如何?”
張慶心中大駭,直覺萬歲爺此問非比尋常,如石破天驚一般敲擊在他心頭。
萬歲爺對蓮主子的寵有目共睹,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里怕化了,連自己的影衛都派出去護著蓮主子,可見蓮主子在萬歲爺心中的位置有多麼的重。
現下忽然有此一問,這說明萬歲爺與蓮主子之間出問題了。
就此問來看,并非好事。
只一剎那他便想了許多,渾冒起冷汗,嚇得趕忙跪下磕頭:“奴才不敢,奴才不過一個卑賤之人,不敢妄言蓮主子。”
過了一會兒上頭才傳來聲音:“朕恕你無罪。”
張慶知不說點什麼是不行了。
君心難測,他弄不清此時萬歲爺是何種態度,他若替蓮主子講好話是否會弄巧拙?
可讓他講別的話,他又過不去心頭那關。
他又磕下一個頭,直言道:“回稟萬歲爺,以奴才所見,蓮主子為人赤誠,待人真摯熱忱,生樂觀豁達,無論何時見著都是一副笑臉,瞧著就讓人高興,又從不看低奴才們,只一條——”
張慶咽了咽口水,接著說道:“只一條,蓮主子有時有些莽撞,做事做人太直,易得罪人……”
這句話大有深意,他前頭夸了一通,雖是夸,卻是他所見所,后頭補這句話,是他弄不明白萬歲爺問話的深意,若真是蓮主子沖撞了萬歲爺,這話便是替蓮主子讓萬歲爺多擔待了。
不管有用沒用,他都希能幫到蓮主子。
張慶說完,上頭半晌沒有說話,殿中靜得一針掉下都能聽見。
就在張慶誠惶誠恐想要請罪之時,皇帝又發話了:“宣人吧。”
前后跳躍太快,張慶腦子空白了一瞬才反應過來,萬歲爺是讓宣禮部尚書。
他急急忙忙應了聲“是”,退下去宣人覲見。
等宣了禮部尚書覲見,張慶擔憂地向大殿,憂心忡忡,卻什麼都不能做。
蒼瀾院。
蓮花打了個哈欠,停下筆,了個懶腰,準備午歇。
想了想,喚來小林子道:“小林子,你去問問張總管,萬歲爺用午膳了麼?”
“是,主子。”小林子聽了話,立即去找張慶。
一旁的小青見蓮花困得眼睛迷蒙,勸道:“主子,這個時辰了,萬歲爺定然用了的,您就放心去睡,等您醒了就知曉了。”
蓮花一想也是,那夜說了萬歲爺幾句后,萬歲爺答應了下來的,想來不開才不曾及時用,等理好便用了。
實在太困了,困得整個人都蒙了,于是決定不等小林子回來,便上了床睡下,等醒來便知曉了。
迷迷糊糊的想,萬歲爺沒有回紙條呢,那得多忙呀,恐怕忙得連看都沒時間看的。
有些不習慣,心里有些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