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迫不及待地打開青布包，翻開那黃皮的文書，從頭看起來，越看眼睛睜得越大。滿屋子的人都在等他說話，他又把最後的結果那看了三遍，才大聲說道：「娘，姐姐，我考上了！我被太學錄為捨生了！」

捨生就是太學正式在編的學生，不僅要住到太學裡去，而且還有朝廷每月發給的月錢，稱為養士。這對庶民子弟來說，可是無上的榮耀。

一日之，夏家接連有兩件好事臨門，眾人都有點措手不及。

老夫人跪在佛前頌了三遍經文，扶著常嬤嬤起說道：「我怎麼覺得跟做夢似的呢？」

常嬤嬤笑道：「不是做夢，三爺真的陞了，六公子考上太學了。這都是這些年夏家做好事，老夫人吃齋唸佛積下的功德啊！」

「六郎還這麼小，怎麼就考進太學了呢？我原來以為，了不得就是個外捨生了。這去臨安求學，一去就至三年啊。」老夫人坐在羅漢榻上，心裡又是高興，又是憂愁。高興的是家裡的子孫都爭氣，愁的是三房和夏衍走了，再想要見面，就沒那麼容易了。

常嬤嬤勸道：「老夫人想開些。臨安距紹興不過幾日的路程，等到三老爺在那邊安頓好了，也接您去看看呢。」

老夫人暗自琢磨了一下，常嬤嬤把的首飾匣子拿過來。裡面是這些年攢下的積蓄，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大概數了數，留了一份下來，然後對常嬤嬤說：「你將剩下的錢分三份，兩份拿去老三那邊，一份拿去六郎那邊。老三去臨安當，免不得要上下打點。六郎也得添置些新的筆墨紙硯。」

常嬤嬤笑著應好。就算老夫人平日裡跟三房關係很淡，到底唸著三房給夏家爭了氣，關鍵時候還是當做自家人一樣的。親孫子就更不必說了。

松華院這邊就沒那麼高興了。韓氏一邊氣夏初嬋不爭氣，沒教子鳴看上。更氣的是，夏柏青莫名其妙陞也就罷了。夏衍那麼小年紀，居然被太學錄為了捨生？這下三房和長房可都爭氣了，他們二房怎麼就事事不順呢？

蕭音端了茶水給韓氏喝，韓氏丟在一邊：「不喝，氣都氣飽了。」

夏柏茂道：「你氣什麼？家裡接連有好事，我們也跟著沾。」

「他們好，我們沾什麼？」韓氏一邊拿起扇子搧風，一邊說，「三弟妹是風了，大嫂也風了。我呢？只有道賀的份兒。只有大郎高中了，那才風。阿熒和嬋兒嫁得好了，那才風！」

「都是一家人，你算那麼清楚幹什麼。」夏柏茂小聲道了一句，也懶得跟多費舌，進去翻箱倒櫃地找東西。當年夏柏盛送給他一對舉世罕見的和田玉章子，他想要轉贈給夏柏青和夏衍，當做賀禮。

「你見到大哥送我的那對和田玉章子沒有？」夏柏茂怎麼都找不到，高聲問韓氏。

蕭音手一抖，韓氏嚴厲地看了一眼，連忙低下頭。

韓氏鎮定道：「你找那對章子幹什麼？那麼貴重的東西，我自然收起來了。」

夏柏盛從裡屋出來：「我想把那對章子送給三弟和六郎，你找出來給我。」

韓氏瞪他：「隨便送些東西就可以了。那和田玉價值連城，我可不同意你送出去，以後我要留給大郎的。」

夏柏茂皺眉，韓氏拉著蕭音：「我跟阿音還有很多事要做，不跟你說了。」說完，婆媳倆就一起出了堂屋。

等離堂屋遠了些以後，蕭音才抖著聲音說道：「娘，要是爹一定要那對印章……」

「你怎麼膽子這麼小？我都說了，天塌下來有我頂著，你怕什麼？」韓氏警告道，「無論誰問起，你都不準說出去，包括大郎，聽明白了嗎？」

蕭音怯弱地點了點頭，韓氏這才搖著扇子走了。

***

夏家變得異常忙碌起來。三房要整理東西搬到臨安去，便從長房那邊借了幾個侍僕婦。夏柏青知道臨安寸土寸金，租不起城的房子，就託人在南郊的瓦子附近租了個小院子，就這樣還花了一筆不的錢。

好在老夫人那邊給了不的補，他也顯得沒那麼拮據。

三房沒什麼長，最多的就是書而已，柳氏和夏靜月都幫著整理。夏柏青空去了石麟院那邊一趟，看看夏衍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杜氏是捨不得，但孩子有出息，沒有攔著的道理。何況進太學是多人夢寐以求的，做夢都會笑醒。給夏衍做了兩新的中，因為太學有統一的裳，別的平日裡也穿不到，楊嬤嬤還給他納了兩雙新鞋。除此之外，箱籠裡也多是些筆墨紙硯和書籍。

夏柏青看到夏衍的東西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對夏初嵐說道：「其實由我送衍兒去太學就可以了。你跟著去，到時候又一個人回來，我跟你娘都不放心。」

夏衍說道：「三叔，上回我們在臨安，了顧二爺的多方照拂。但離開時有些匆忙，沒有當面道過謝。所以姐姐想備一些禮品，親自到顧家去道謝，順便告訴二爺這個好消息。」

夏初嵐知道自己不是非去臨安不可，但那日小黃門說了那番話之後，夜裡一直睡不踏實。只有從顧二爺那裡親耳聽到他安好，才能放心。

夏柏青點頭道：「顧二爺仁義，難怪能為富甲一方的巨賈，你們是該好好謝謝人家。我也想去相府登門拜訪，好謝謝顧相的提拔。只可惜我微人輕，只怕見不到他。」

夏衍口而出：「顧相人很好的！」

夏初嵐按住他的肩膀，他知道自己快了。果然夏柏青問道：「衍兒，你怎知道顧相人很好？你見過他嗎？」

「見，見過。是考補試的時候，見過一面。」夏衍的聲音小了下去。他還是不太善於撒謊。

思安在外面看了夏初嵐一眼，夏初嵐從屋裡出來，問道：「怎麼了？」

「是採買的王三娘要見姑娘。」思安小聲道。

夏初嵐跟夏柏青他們說了一聲，往玉茗居走去。王三娘等在堂屋裡頭，夏初嵐走進去問道：「三娘，可是出了何事？」

王三娘是個穩重的人，若不是要事，不會特意到這裡來。王三娘行了禮才說：「原本姑娘我以後有事就告訴夫人，不要再來這裡。可前些日子我看到採買的賬目有些不對，詢問夫人，夫人支支吾吾的說不清，只我當做沒看見。可我總覺得不安心，還是來告訴姑娘一聲。」

夏初嵐點了點頭：「你說。」

王三娘把賬本拿出來，翻開給夏初嵐看：「這賬目上原本了不錢，好幾都對不上。在姑娘回來的前幾日，這筆錢忽然就補上了。」

夏初嵐翻了翻賬目，的確如王三娘所言，賬目上看十分明顯。想了想，寬道：「也許只是大嫂臨時要用錢，先把這些錢挪用了，補回來就好。」說完，又補了一句，「你還是盯著點賬目，若我不在家的這段日子還有什麼問題，就告訴二老爺。」

王三娘點了點頭：「姑娘要離開多久？」

「多則半個月可回。」夏初嵐肯定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