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與葉昭并肩而立,雖沒有攙扶,看起來頗為親。
前來迎接的葉家眾人都重重地松了口氣,爭先恐后地上前給姑爺問好,還順便在他上左右瞄,仿佛想看出點什麼來,然后轉頭回去報告。
夏玉瑾給看得糊涂,趁去正廳的路上,悄悄問葉昭:“隔那麼久才回門,他們那麼擔心我對你不好?”
葉昭猶豫片刻,簡單“嗯”了一聲。
“哪有的事?”快的秋華卻笑嘻嘻地搶著話道:“他們一直在擔心將軍在新婚之夜把你揍得下不了床,張得要命。如今見你平安無事,終于放心了,哎……你都不知道大家是怎麼傳的……”
“閉,”葉昭趕喝住,“以前對你們太過放任,導致越來越沒規矩了?!”
秋華扁扁,不再開口。
夏玉瑾白著臉問:“他們怎麼傳的?”
葉昭嘆了口氣:“你還是別知道好。”
正廳,滿頭白發的葉老太爺手持龍頭拐杖,端坐太師椅,見了他們進來,想起傳言,一拐杖砸去葉昭頭上,訓斥道:“從小到大,就知道蠻橫好斗!也不看看人家細皮的,也舍得欺負!白活了你!”然后他親切地對夏玉瑾道,“若是阿昭對你太兇,就來和太爺爺告狀,看我不把揍豬頭模樣!”
夏玉瑾的表搐了好幾下,終于保持住笑容,連連點頭。
葉昭腦袋,無奈道:“我真沒欺負他。”
“老頭子還不知道你這德?!”葉老太爺又給了一下子,氣呼呼地說,“書讀到狗肚子里去,整天除了打架還干過什麼正經事?也不知誰能忍住跟你家過日子,等你爹從漠北回來!我就讓他好好收拾你這皮的家伙!”
夏玉瑾不明就里,口問:“漠北?你爹不是已經?”
“都死了,”葉昭的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溫,輕輕耳語道,“只是太爺爺忘記了漠北破城,也忘記了父親與兩個哥哥戰死的那個夜晚,他甚至忘記了我是兒,現在活著的唯一目的,就是等他們回來。”
夏玉瑾:“你們不告訴他?”
葉昭:“沒有用,他不會聽的。或許他認為只要忘記,就永遠可以活在夢中的世界,永遠不用醒來,那就不用痛苦了。”
夏玉瑾:“你呢?”
葉昭:“一切都過去了。”
葉老太爺依舊拉著索索叨叨:“你大哥在邊關駐守,大嫂也辛苦了。我給他寫了封信,讓他過年的時候和二弟一起回來,咱們也過個團圓年,再上你三叔爺爺,他那不服老的老東西,最和我斗,我也怪想他了。”
葉昭笑著連聲應好。
夏玉瑾沉默了。
模模糊糊的記憶中,他想起六年前從漠北逃亡回來的流民述說的景象,葉家滿門幾乎被滅盡,葉家鎮守的雍關城被屠,城里尸骨堆山峰,頭顱疊做寶塔,鮮染紅了街道,男人失去頭顱,人失去貞,孩不再哭泣,活著的人永遠在噩夢里掙扎。
沒有經歷過屠城的人,永遠無法想象出這種地獄般的恐怖。
夏玉瑾忍不住看葉昭的臉,上面依舊是鋼鐵般的堅毅,究竟是不再悲傷,還是已經麻木了?是怎樣長大?有沒有溫過?有沒有淘氣過?有沒有過?恨過?思念過?
心里掠過一酸,一不安。
他發現自己一點也不了解。
可是互相厭惡的兩個人被迅速扯在一起……
完全不適合的夫妻。
誰又想了解誰?
“玉瑾?玉瑾?這是我大嫂和侄子。”
葉昭的幾聲呼喚將他從沉思中拉了回來,夏玉瑾這才發現面前站著個溫端莊的婦人,手里牽著兩個孩子,一個十歲,一個八歲,皆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然后又看看葉昭。葉昭急忙介紹,“大的是葉思武,小的是葉念北,正是一雙皮猴兒。”
葉念北搶先撲葉昭懷里,道:“阿昭叔叔!我可想你了!”
葉思武在旁邊撇撇道:“明明是阿昭姑姑!那麼大個人還撒,真丟臉。”
葉念北對他做了個鬼臉,然后對夏玉瑾討好笑道:“阿昭叔叔,你的男人好漂亮!”
“你又不認真念書了,男人應該用‘英俊’!”葉思武老氣橫秋道,“阿昭姑姑,你上次教我的劍法,我練會了,晚點給你看!”
“好!這才是葉家好男兒。”葉昭高興地應下,“別只顧著練武,晚點也要請個先生來好好教學問。”
黃氏道:“是,我準備請王仁杰先生,聽說他學問好得很。”
“千萬不要,”夏玉瑾忍不住打斷們的對話,“那個王仁杰的家伙,學問雖好,卻是道貌岸然的偽君子,是外室就包了三四個,始終棄什麼的事也不是一兩起,有些銀錢來路也不太正當,只是他掩飾得好,尋常外人不得而知。請這種先生教小孩,也不怕教壞了他們?”
葉昭問:“你從何得知?”
夏玉瑾有些尷尬地撇撇角道:“我經常在外頭鬼混……雖然正經事干得,但對上京的各家缺德鬼的消息是最靈通的……葉昭你從漠北回來不久,地盤不,你大嫂又是個規規矩矩的人家,有些東西不便打聽,知道的自然沒我多。要我說,若請先生,應請馬榮春先生,他名氣沒有王仁杰大,但是學問好,教書細致,人品端正,沒有任何劣行。葉昭你回京時,他對你替父從軍的行為極為推崇,還做過詩賦贊,想必你下帖子去請,他必會答應上門教小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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