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0章山中自得其樂

「總算爬上來了。」

「累死個先人……」

雪中山中走來一青一白兩道人影。

「哈哈郭兄果然是累壞了，連這等不雅之言都說出來了！」著青的男子直起來，環看四周，不由深吸了一口氣，吐白煙，「冬日的尊者山果然清凈，大雪覆蓋之下，別有一番風味啊。」

旁邊還有一個著白的青年，拄著一木杖，本已經累得直不起腰來了，聽見他的話，也直起子，看向四周風景。

尤其是那座尊者山。

「今日你我二人運氣倒是好，聽說尊者山雖然不高，卻十分冷傲，仙氣十足，一年中多數時候這位『尊者』都籠罩在雲霞山霧之中，即使到了近前也不一定能見到他老人家的真容。」白青年一邊氣一邊說道，「可若是要賞這位『尊者』，一點雲霧也沒有也不好，就是要像今日這般籠罩著淡淡的雲紗，像是霞帔，又不被雲霧徹底遮掩，才是最好的景緻。」

「郭兄所言對極了！」

「恰逢新春，怕是要好運一整年啊。」

「惟願早中功名！」

「咦！姜兄你看！」白男子忽然指著尊者山頂，對青男子說「山頂是不是有道坐著的人影？」

「誒郭兄可不敢指！此乃神仙上任之路，免得指到神仙！」

「哦莫怪莫怪！神仙莫怪！」白男子連忙回手，「不過真的有道坐著的人影……」

「坐著的人影？」

青男子瞇著眼睛努力看去，探頭以拉近距離，卻模模糊糊，什麼也不得見。

最多看見山頂不平，常有凸起。

什麼人影，他是不知的。

「郭兄讀書這麼多年，眼神還如此出眾麼？離得這麼遠也能看見山頂有人影？」青男子笑道。

「郭某哪有姜兄挑燈夜讀來得認真？」白男子一邊回應，一邊睜大眼睛細看尊者山頂，「郭某是越看越像仙人盤坐啊。」

「郭兄定是眼花了，這尊者山乃是人間仙山，尋常哪有人敢於？何況這位尊者起碼也高達數十丈，上山又沒有路，怎麼上得去？就算盤坐上面的是神仙這才新春，距離四月半還早著呢！」青男子笑著答，「而且山上披著雲紗，郭兄又如何能看得清楚？」

「這倒也是，定是雲霧繚繞，郭某被蒙了眼睛。」

「也許是郭兄更有仙緣也說不定啊。」青男子又笑道，「反正姜某是看不出來了。」

「要真是神仙就好了！哈哈！」

「是不是神仙不知道，如果是人，真的爬上了仙山，定是要的，你我在山上還得過上一夜，看看他不、明天還在不在就知曉了。」

「不若伱我打一賭？」

「賭什麼？」

「賭山下一頓臘燕豆飯！」

「好！姜某雖然囊中，可這趟出來節省，一頓臘燕豆飯的余錢還是有的！」

「定了……」

兩人哈哈大笑。

雖然確實清貧，然而此刻邊有景、眼前有天地、中有志氣，腹有詩書，便也在山中上下行走，賞景對談，撿柴生火，笑聲一片。

此刻的開懷，人間難得。

「咦！」

白男子雖然能更差，眼睛卻似乎要更尖一些，很快又抬頭看著天上，對邊好友說道：「天上有鳥，好像是只燕子。」

「有鳥倒是可能，可這時候天這麼冷，哪裏來的燕子？」青男子一邊烤著火，一邊從行囊里取出幾張山下買的早已凍了的餅子，用一木枝串著放在火上烤著。

「確實像只燕子。」

「寒冬時節，蟲兒都在地下，若有燕子，怕早就死了。」

「言之有理啊……」

白男子不皺起了眉，覺得自己眼睛怕是出了點什麼問題，又在心中懷疑可能是有仙緣異樣。

隨即也取出餅子，串在火上烤熱。

「這般時節，這般風景，要是有幾串烤，一壺熱酒或是熱茶，該有多瀟灑啊！」

「如今這世道就別奢求那麼多了，何況你我行走在外，有個餅子吃已經不錯了，便以山景代，朔風代酒好了。」

「是啊。」

普通人家，連寒門子弟也不算，勤儉讀書，好不容易靠著字畫攢點小錢，出來登高漲漲志氣，開開眼界，有塊餅子已經算是很好的飯了。

還得多虧燕仙——

餅子一半燕薯餅，一半燕米餅，便宜又頂肚子，吃起來味道也不錯。

「燕仙？」

白男子愣了一下。

「怎的了？」

「沒什麼……」

「郭兄累著了吧？」

「咦！姜兄你看！那邊又有一隻貓，三花貓兒，生得真漂亮！」

「郭兄到這山上果真眼花啊，這山上有野貓還差不多，哪來什麼漂亮的三花……還真是！」

兩人坐在火堆前，舉著木餅子，都扭頭看向一個方向。

在山上一叢荊棘旁邊，正蹲坐著一隻漂亮的長三花貓，坐得端端正正，一不，盯著他們。

「我就說吧？」

「這貓真好看！乾乾淨淨！」

「怕是此前來登山的人帶上來的，貓兒野重，一不小心跑丟了。」白男子合理猜測道，又不搖頭嘆氣，「山上冰天雪地的，這麼一隻貓兒獨自在此討生活，也是造孽。」

「嘬嘬嘬……」

「姜兄！那是狗！你要像我這樣——」

白男子出手：

「咪咪咪……」

三花貓依舊坐得端正，盯著他們，還略微偏過了頭，眼中閃爍迷之。

「看來不近人啊。」

白男子說著，舉著木，將上面烤的燕米餅子掰下一小塊來，黃黃的頗為好看，也被烤熱了，散發著燕米和豬油的甜香。

「刷……」

燕米餅子丟向了貓兒。

貓兒頗為膽大，餅子在空中劃過了一道弧線，就落到的腳邊，還滾了兩圈，但一點不驚，完全不跑只是眼睛追隨著這塊餅子，隨著它飛起又落地而抬頭低頭，等它不了，就低頭把它盯著，眼裏越發疑。

隨即抬起頭，歪著腦袋，盯著兩人。

「吃啊……」

「吃吧！」

「能吃！好吃著呢！」

「這可是燕仙賜給人間的仙糧！」

「可以吃！不吃你死了！」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既是勸說著，也是山中無聊逗弄著玩。

「……」

貓兒卻是隨著他們說話，每說一句，就把腦袋偏得更厲害一點，眼中的疑之也更重，幾乎是尋常人也能看出來的地步了。

隨即乾脆起，往回走去。

留下兩人頗為奇怪。

「這貓怪怪的……」

「確實有些過於漂亮與靈了，看那眼神，就像是會說話似的。」

「此乃大山之中，今日又只有你我二人，姜兄你說……」

「郭兄勿憂！你我持正大，行事無愧於心，又是滿心善意，就是真有妖鬼到了面前，又有何懼之？何況此乃人間仙山，多年來不知多人曾在這座山上遇到過神仙，就算真有山間草木禽，也絕不可能作惡傷人！」

「有理……這貓回來了！」

兩人只見三花貓又跑了回來，邁著滴溜溜的小碎步，頗為輕快。

白男子眼神果真要好一些，率先看見，這隻三花貓上叼著一樣東西。

深青的東西，有須有足，頗為奇怪。

直到貓兒走近，比剛才更近，在距離他們不足一丈的距離、隔著火堆停了下來，一低頭將口中之放下，他們這才看清。

竟然是一隻手掌長的大蝦！

看樣子不是河蝦，而像是海蝦！

「……」

兩人不由扭頭，面面相覷。

此離海，起碼千里。

就在這時貓兒抬頭看向他們，又低頭看著蝦，還用爪子撥了撥，朝他們的方向將蝦撥得更近了一些，又抬頭盯著他們。

「嘬嘬嘬……」

貓兒口中發出如此的聲音。

……

三花娘娘逗完兩隻凡人，在他們疑這大山之上哪來的海鮮、驚覺這隻貓兒非同一般，想要與三花娘娘說話時，就裝作聽不懂的樣子嚴肅歪頭把他們看著，在他們想要跟隨三花娘娘、尋找這隻貓兒將海鮮藏在哪裏時，就一溜煙跑進了山林中。

遠還可以聽得見兩人驚疑說話的聲音，從風中飄來，常人已經微不可聞，貓兒卻聽得十分清楚。

山林深亦有小妖怪的竊語。

「這才過去幾日，時間還長，三花娘娘不去海邊玩耍嗎？」燕子對貓兒問道。

「三花娘娘就在這裏。」

「先生其實無需我們的守護。」

「這裏也好玩。」

「那兩個人開始烤三花娘娘送去的海蝦了，看起來他們膽子大。」

「真好玩！」

「三花娘娘莫把他們嚇著了。」

「三花娘娘等下再送一隻海螺過去，對他們嘬嘬嘬……」

「……」

已是大安八年的新春了。

青白兩名男子終究還是沒有等到尊者山上那道「人影」彈或離去，雲霧繚繞遮人眼，離得又遠，自然只能當做那只是山頂突出的一塊石頭的形狀，類似於人罷了。

算是白男子賭輸了。

次日清早，兩人大聲謝過山中貓兒，便在貓兒遠遠的注視下，拄杖下山而去，想來山下有一頓臘燕豆飯在等著他們。

山中人來人往，大抵如此。

沒過幾天，尊者山上也不下雪了。

堯州浪州界之本就相對暖和，連著幾個大晴天，春風東來，哪怕是尊者山上，草木也已經有了芽的意思。

登山的人也多了起來。

原本一天也就一兩人登上山頂，甚至有時還沒有，逐漸變三四人，五六人。

三花娘娘每日除了修行，便在山中奔跑嬉戲，自得其樂，像是很多年前獨自生活時一樣，自己也能將自己照顧得很好，每天下午閑了就跑到遊人常常停留的山間空地上去，尋找那些遊人，逗弄他們玩耍，亦為生活增不。

連著幾天，上山下山的人都在傳說——

山上有著靈貓，頗有靈，常常叼著不知從哪裏來的海味，投喂于山中遊人，投喂之時中還會發出類似嘬嘬嘬的聲音。待人驚疑不定之時，就躲在山林暗中窺探。

天地間則是常常傳來玄妙。

這種玄妙像是來自前方那位「尊者」，又像是來自天地間看不見不著也飄忽不定的某，亦或是來自於整片尊者山，自然是山上來往凡人所覺察不到的，若是哪位有所察覺，便能稱得上一句頗有靈骨了。

直到一日，前方靈韻大盛，天地有所變化，卻又似乎一切照舊。

起碼眼是看不出來的。

一條登天路被改變了。

自此以後，此只可正常登天，天宮無法籍此降下接引神，無法泄出仙氣分配香火、助神靈事先凝聚神軀法，敕封神靈的權力重新回到了人間，不再掌握於天帝手中。

尊者山上，道人終於睜開了眼。

第一眼先抬頭看向蒼穹。

天宮怕是已有震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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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