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年輕人。”商邵重復的話。

應拍了一下額頭，滿臉悔不當初。

在說什麼啊！

還是康叔走過來拍拍肩，好心解救了：“還是上車吧。”

應皺著臉，看向商邵的目小心翼翼：“我可以嗎？”

康叔搖搖頭，瞥一眼商邵：“可以，他不會生你氣。”

商邵手指不耐煩地點了點中控臺，冷冷問：“還想站在這里聊多久？”

應趕繞到另一邊上車。

康叔沒把擋板降下來，但后座的兩人，氣氛已與剛剛截然不同。

空氣覺凝固到了零下八度。

應不知道商邵要帶去哪兒，也不知道路程有多遠。那側的玻璃沒有降紗簾，街景流轉變換，深秋午后的，穿行在藍玻璃樓間，倏爾沒，倏爾刺眼。

昨晚上和今天的心都如云霄飛車般直起直下，又在活上假面周旋了半天，現在被一晃，只覺得困意洶涌，眼皮一闔就睡了過去。

邁赫的一切都是靜音的，靜謐地開，靜謐地降攏擋板，靜謐地隔絕海風。

安穩的睡夢中，只約約聽到人聲。

“應小姐可的。”一道稍老的聲音。

是誰哼笑了一聲，粵語說了一句“妹妹仔”？像是拿無可奈何。

等再睜開眼時，窗邊的風景已經只剩下了海岸線。

綿延不絕的海岸線，蔚藍的海岸線，漂浮著帆船游艇的海岸線。

“醒了？”商邵頭也未抬，不知道怎麼發現的。

他戴上了一副眼鏡，正安靜地看著一本書。書名陌生，應只認識作者黑格爾。

他果然是學哲學的？

“我們去哪兒？”

“回家。”

“回……”應頓了一下：“是商先生的家麼？”

商邵的目停在最后幾行，淡淡翻過一頁后，才“嗯”了一聲，漫不經心地說：“簽完合同后，你也可以當作是你的家。”

應沒那麼別扭，吃飽了撐的去糾正他關于家和房子的定義。

目轉向車窗外，看了會兒海。

今天天氣好，落日在深藍的浪上熠熠生輝，如鋪灑碎金。遠有人在玩沖浪，被快艇拖拽著，拖出長長一道白浪花。

這樣的好景象是染人的，應降下車窗，想要呼吸海邊空氣。

海風涌，一時想起商邵在看書，便匆忙地扭過頭去，眸中似有驚。

黑發被風吹，從的頸后飄揚起，不得不用一只手拂開。

嘩啦啦一陣紙張翻聲，商邵的書果然被的風翻。

“對不起。”說著，就要升上窗戶。

“沒關系，開著吧。”

啪的一聲，商邵單手合上厚書，繼而將之收到后座的儲格中。

應的目一時之間沒有移開。

他不戴眼鏡時，給人以一種高深莫測、琢磨不的深沉，冷冽，矜貴，高不可攀，被靠近一步都覺得寵若驚。

現在戴起眼鏡，卻有一溫文爾雅的味道，不像什麼董事長、商人，而像是高校的教授，萬年的白黑，比講臺高出一截。上課前，會習慣地折一段筆，一手在西裝袋里，一邊彎腰看一眼教案。寫板書時站姿散漫，襯下的手臂線條利落結實。

商邵勾了勾：“你不是說，你不敢看我麼？現在已經超過了五秒。”

應如夢初醒，將目倉促轉開，顧左右而言他：“商先生近視麼？平常不見你戴眼鏡。”

“一點散，偶爾開會和看書時會戴。”

“明明昨天相親也戴了。”應翻他舊賬，不假思索的，像是對他刻意打扮一事有意見。

商邵瞥一眼，摘下銀眼鏡。

修長的食指按下鏡，他輕描淡寫地說：“因為聽說那個姑娘不喜歡戴眼鏡的男人。”

應一怔，“哦”一聲，沒說別的，轉過臉去繼續看海，角微微向上抿起。

車子駛過那片著名的帆船港后，沿著海岸線拐了一道彎，駛上一條極為靜謐的柏油路。

道路兩側大片大片不到邊際的綠茵地，顯然不是市政所能維護到的手筆，因為它們是如此整潔，如此濃翠，每一眼都讓人覺得神新鮮。

沿著柏油路開了五分鐘，眼前出現一座白警衛崗亭，橫著停車桿，崗亭旁立一面銀金屬立牌，寫著：

部道路，未請勿。

在停車桿右側的，則是白大理石的一面薄墻，墻上掛著簡約的錆銘牌，字跡纖細，一塊寫著某某大學海洋保護所，另一塊寫著海洋繁育基地。

崗亭中的保安穿黑西服套裝，材高大拔如松，耳朵里連著對講機的耳麥，見車子靠近，鞠下躬來，直到車子駛。

停車桿自識別車號，進了門，依然是一無際的綠茵，遠海面起伏，近浪卷礁石，偶然有白沙灘倏然一現，如蚌殼吐珠。

應才反應過來，他們現在是行駛在一片斷崖平原上。

也許是夷平了半座山。誰知道呢。

如此又開了十五分鐘，椰林香風，棕櫚闊葉，半天沒見一人一車，直到來到第二坐崗亭。

這一次可以看到背后有建筑，不高，僅兩三層，但占地面積很廣，白的外墻被海風侵襲出灰印記，可見有一些年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