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8章什麼是神仙呢？

這一口龍息靈韻無窮，卻不帶有任何破壞力，只有無限的生機。

枯山眼可見的變綠，青草，綠樹發芽，斷崖絕壁旁邊、梯田邊上的山桃開出了花，寒冬迅速遠去，東風已然到來。

眨眼之間，改天換地。

「呼……」

青龍遠去，直藍天。

縱使真龍大如山嶽，天地卻更為廣闊，沒有多久，它就不見了蹤影。

這大抵是多年來它第一次離開。

也是最後一次。

不知要去哪裏。

「……」

宋游托著靈韻，收回目，眼神卻是無比憾，搖頭嘆息：「如今天地間的真龍便是真的絕跡了……」

貓兒同樣高高抬著頭，睜圓了眼睛，依然看著真龍遠去的方向，儘管那個地方已經空空如也，可那龐大神聖的軀好似還停留在眼前。

燕子同樣盯著那個方向，同樣懷。

末法時代要到了……

燕子心中如此想著。

奇妙的是，他明明直到今天才發現這一點，可回首跟隨先生走過的幾年時間，卻覺自己早就已經見證了一段這個過程——這個過程絕對不是從今天才開始或是從未來的某一天才開始的，它早就已經開始了，只是自己一直沒有發現，直到今天，這才恍然。

這會是好事嗎？

燕子不思索。

上古時期，修士多不勝數，妖魔遍地都是，神靈滿天，要說屬於修行法力的時代，那個時代無疑是最興盛的。

可與之相悖的是，那個時代的天下蒼生卻最為艱苦。尤其是人，過著在現今人眼中愚昧蠻荒、水深火熱的生活，隨時可能被妖魔吞吃，隨時可能被抓去變祭祀給神靈的祭品，隨時可能被拉去陪葬。別的生靈也不見得好得到哪去，修士降妖除魔，誅神滅佛，神魔也混戰，輒便是毀天滅地的偉力，但凡生靈有了靈智，都艱難不已。

如今比之以前，也算是末法時代了。

可人間卻要安定麗了許多。

禮制越發，文明越發璀璨，人們有了越來越大的城池，有了琳瑯滿目的商品，相比起上古時代，真像是兩個世界。

未來又會是什麼模樣呢？

燕子想不明白。

想來那會是個對人間、對人間百姓更好的時代，不過會對天下別的生靈更好嗎，會對妖鬼怪更好嗎，會對燕子更好嗎？

燕子也想不明白。

此時宋游已經收起了手中靈韻。

這方靈韻不知是不是曾被真龍所擁有的緣故，看起來像是一顆寶珠，呈現出青，表面有氤氳，散發著青，生機無限。

道人將之放回了行囊之中。

劉姓中年人獃滯的盯著他的行為。

直到道人在他面前與他行禮。

「這些時日以來，多謝劉公照顧了，如今既得見真龍風采，我們也得到了我們想找的東西，也是時候該離去了，不知劉公何時下山呢？」

「下山……」

劉姓中年人還有些沒有回過神來。

此時腦中一下回想起昨日今日來蹭他們酒、與他們一同飲酒對談的那名老者，一下想起剛剛真龍騰飛，卻在面前停留，低下頭來，與自己邊這名道人對視的畫面，一下又想起從真龍口中吐出、落道人手中的寶珠。

一下又想起那日老者的話。

「你這商人，真是眼拙，若真想結識神仙高人，只需守好邊那位就行了，何須管他人？」

原來神仙就在自己邊。

劉姓中年人又想起自己曾經說的，說他經常與志同道合的好友一同討論發生在周邊的神鬼奇事，可即使那些事是這些好友親眼所見，即使他們描述得無比玄奇妙趣，又有哪一樣比得上親眼見到真龍騰起？

如今好似就遇到了一樣。

「哦哦下山……」

劉姓中年人這才回過神來，連聲答道。

「劉公不必如此，在下只不過是一名道人，只是與劉公偶然遇見的有緣人，請將心放寬一些。」

「是是……」

「劉公可還有別的事？」

「沒了。」

「那便請劉公去收拾東西，我們還在這裏等待劉公，與劉公一同下山。」

「好……」

劉姓中年人跌跌撞撞往前跑去。

宋游停在原地，注視著他，也注視著前方山上那還未離去的一兩名士。

這些人應該心滿意足、可以回去了。

「那就是龍嗎？」

邊終於響起了貓兒的聲音。

「是啊。」

「和我們在海上看到的不一樣。比海上那條更大。」貓兒眼中仍舊閃爍著震驚和回憶的澤，「但是好像還有別的不一樣的地方。」

「那是真龍，世間最後的真龍。」

「以後就沒有了喵？」

「也許……」

「那它去哪了？」

「不知道，也許是去看看這片天地。」宋游搖頭嘆息，真龍已無心，沒有多時間了。

「喵……」

貓兒仍舊不斷看向天空。

宋游則又取出了木行靈韻，也取出了其它四方靈韻，令其懸在手上。

五方五行靈韻，全都玄妙無窮，明明天各一方，又都互有聯繫，此時只是齊聚放在一起，還沒有用它們做什麼，互相之間那玄妙無窮的靈韻就已經開始勾連起來，互相糾纏，互相影響，彷彿連通大道。

又有一種強烈的要融合在一起的覺。

宋游只是稍作悟，便已有所收穫。

只是卻不敢放任它們糾纏融合，害怕它們就在這裏產生什麼變化來，只得強行中止掐斷這個過程，才重新放回被袋中。

沒有多久，劉姓中年人回來了。

宋游與他們一同下山。

兩日之後，山下道上。

道人站在路旁，腳邊蹲著三花貓，旁跟著棗紅馬，對中年人行禮道別：「天地之大，此時一別，恐怕今生也不會再見了，劉公保重。」

「先生又要去哪裏呢？」

「應當要往州去了，那邊有要事。」宋游如實說道，「從此直去州，應當穿過栩州，再過競州，到州。」

「劉某心中有一問……」

「劉公但請直言。」

「先生……」劉姓中年人抬頭看著宋游，幾經猶豫，終於問出口，「先生可是神仙？」

「呵……」

宋游忍不住笑了笑。

這個問題好答又不好答。

可是什麼是神仙呢？

平州數百里大山之中，天地自然孕育出的靈，庇護一方妖鬼，在妖鬼心中，他就是神仙。

曾經禾州歸郡、現今州鬼城那名僧人，本事不高，但有慈悲之心、玲瓏之心，在獲救的人心中，他就是神仙。

人間的神醫毫無道行，但畢生行走於大江南北，來往於瘟疫之地，終於累垮，活人無數，世人也認為他是神仙下凡——若非如此，怎會有這般本事與這麼慈悲的心腸？

若問宋游是不是神仙？

問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答案。

若是問他自己——

「在下不是神仙，只是山中一道人，有些道行懂些法罷了。」

「當真？」

「當真。」

「……劉某這一生癡迷仙道長生、修行法，人到中年，才知自己不了仙，也學不了法，卻也依舊嚮往神怪奇事，然而沒有想到，平生離神仙最近的一次，卻是直到與先生分別，才知神仙真面目。」劉姓中年人若有所思，好像並沒有聽進宋游的話，只對著他拱手，「能與先生相遇已是平生大幸了，只願先生往後一路順風又順水，萬事皆。」

「與劉公相遇才是我們之幸。」

宋游再度與他拱手，行禮道別。

隨即二人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商人往路川縣城走，是個緩上的坡，幾步一回頭，道人帶著貓兒與馬往更南方走，道略微緩下彎折，路旁皆是樹林與竹林，照耀下每竹子都著青綠的彩，像是初夏一樣，道人越走越遠。

雲州與逸州接壤，也與栩州接壤。

宋游是從逸州過來的，卻不回逸州。

道人原先離開逸州，是從栩州、平州到競州，繞著路走，如今卻不多繞了，直從雲州去栩州，穿過栩州的上半部，再穿過競州去到州。

中途正好再游一游柳江。

正好路過浮雲觀，取四時泉。

仍舊是道人這一行人。

又是山水重重，前方的路有陌生的，也有曾經走過的，行走其中，各有不同的風景與心境。

幾乎剛剛走出雲州，便偶爾會在各地聽當地人說起前些日子曾無意間抬頭、看見天上有龍飛過的事，日期基本差不多，看得出那位真龍只在很短的時間便飛越了千山萬水，而這很可能是世間最後的關於龍的真實的傳說了，憾的是，可能要不了多久，這段關於真龍的真實的傳說也會慢慢褪去真實的彩，變得和那些虛假傳聞幾乎一樣，使後人難辨真假。

直到宋遊走到栩州時，聽說有龍墜於深山，還未落地就化點消失不見了。

宋游聽了只是嘆氣。

或許不知它的去向還要更好一些。

道人繼續往前行走，恍惚之間，又聽見了江上的號子聲，像是自某河灘傳來，又像是來自遙遠的更古代，混雜著仲春時節的風聲，儼然和逝去的真龍在同一時代，聽來全是歷史的迴響。

循著聲音走去，果然是一條江。

江上有人拉縴，有人擺渡，有人垂釣，也有人講古，說著神仙之事。

可是什麼是神仙呢？

謝大佬「白之主諾登」的盟主！

鞠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