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清茵站在馬車前，將寧確的神收了眼中。

現在可以肯定了，寧確的確有那麽點意思。

否則哪有人這會兒還湊上來的？

“寧刺史有什麽話要說嗎？”薛夫人疑地看著語塞的寧確。

“我雖與魏王府有些牽連，但今日之事……”

薛夫人點頭：“我知道，這自然是和你無關的，否則你也不會站出來……”

薛夫人說到此，反問起寧確來：“隻是恐怕反而引起魏王府對先生不滿。”說到此，薛夫人笑了下，道：“不知先生是何地的刺史？倒還是先生更習慣些。”

寧確聽後心中震。

夫人並未疑心他別有所圖，反而為他擔憂起來。

他連忙恭敬地答道：“乃汴州刺史。”

薛夫人很驚訝：“汴州？富庶之地啊。”

寧確點頭。

地方員得不得聖心，全看他在什麽地方做。

比如苦寒、瘴氣叢生之地，那多半是被發配過去的。

若是富庶之地為，那就不單單是得聖心了，說明其人背景深厚、出強大。

這寧先生，的的確確是個厲害人。

薛夫人心念一轉，得地笑道：“今日有先生一同解圍，本該多謝先生。隻是……既為先生著想，也是為省卻莊子上的麻煩。先生日後恐怕就不能再到莊子上來了。”

寧確剛被提起來的一顆心，一下又被鑿沉了。

“夫人不必為我考量……”寧確沉聲道。

他上前一步，還再說幾句話。

卻聽一陣馬蹄聲疾。

“清茵。”來人先喚了薛清茵的名字。

他們扭頭看去。

來者麵微沉，著服，想是聞訊後匆匆趕來，服也來不及換。

是薛棟。

薛棟的目從他們上飛快過，低聲道：“聽聞今日和魏王府上起了爭執……”

薛夫人扭頭，沒好氣地道：“等你來，黃花菜都涼了。這才知曉你兒挨了欺負？”

如今薛夫人找不到人，薛清茵也遠在宣王府。薛棟消息滯後其實也是很正常的事……

但今日當著外人的麵，薛棟自然不會駁斥薛夫人的話，隻是躬道：“是我之過。”

然後他轉頭看向薛清茵，關切了一句：“可有傷？陛下是如何說的？”

“我不妨事，隻是父親冷落了這位寧刺史。”薛清茵不冷不熱地提醒道。

薛棟深深地看了一眼，這才轉頭看向了寧確。

薛棟當然不是沒看見他。

隻是故意而為之罷了。

“可是汴州寧刺史？”薛棟拱手見禮。

“閣下是……”

“戶部侍郎薛棟。”

寧確心頭其實已經約有了猜測，薛棟的話一出，便坐實了，再無半點僥幸餘地。

“原來是宣王側妃的父親薛侍郎。”寧確從中出聲音。

薛棟什麽也沒有問。

他沒有問薛夫人為何會和寧確相識，也沒有問寧確在此地是要說什麽。

就仿佛什麽也沒有發生一樣，薛棟轉過頭，對薛夫人道：“夫人就此隨我回府吧，我們回府再細說。”

薛夫人冷淡地道：“不必了，我要同清茵一起到宣王府上暫住兩日。”

薛棟定定地看著，沉默了片刻，才又道：“這恐怕於禮不合。”

“清茵有孕，而宣王在外，我前去照顧幾日沒什麽不妥。陛下都允了。”薛夫人語氣依舊冷淡。

薛棟瞳孔一張。

“清茵有孕了？”

連寧確都多看了一眼。

心道若是這樣，那柳家和婉貴妃還欺上門，未免有些過分了。

薛夫人不多言，轉便扶著薛清茵回到馬車上，道：“走吧。”

薛棟麵繃，也沒有再說什麽。

他那兒本就能折騰，這樣一來，更要了不得了。

還是應當速戰速決的……

現在……薛老太爺見了有孕的薛清茵都得發怵。

“我送你們。”薛棟沉聲道，這才重新翻上馬。

隨即冷淡地扭頭與寧確道：“寧刺史，告辭。”

寧確一言不發。

二人目短暫相接，鋒無聲。

寧確後來怎麽回去的，都不大記得了。

隻是進門的時候，小廝驚詫地喊了一聲：“老爺的鞋和擺怎麽都了？這是踩到泥水坑裏了？”

寧確低頭看了一眼，還是沒說話。

長隨丘歡在一旁歎了口氣，道：“那麽多話？拿幹淨的服去就是了。”

寧確沐浴更，披散著頭發便出來了。

他問丘歡：“今日你看薛夫人與薛侍郎……可好？”

丘歡不敢答。

“宣王側妃似是與自己的父親並不親近。”寧確喃喃道。

丘歡這下懂了。

他馬上說：“我看也是這麽回事。想必那薛侍郎是個冷的，不夠的人。否則，與夫人的關係疏遠也就罷了，怎麽連自己的兒也不待見他呢？”

“是啊，我先前還當他死了。”

“……”

“為人夫者，為人父者，做到這般地步。君子本不該背後議人是非，但……”

丘歡從善如流地接口：“但他這般行事，實為君子所不齒。”

寧確點了下頭。

然後又陷了更深的沉默。

丘歡心下歎氣。

越道德的線，反倒不是什麽艱難的事。

宣王府與魏王府對立的關係，這才是最為麻煩的。

“我去為老爺煮壺茶。”丘歡道。

寧確驀地道：“將從莊子上帶回來那蘭妃茶煮了吧。”

丘歡點頭，心中更是歎息。

他知曉，這是放不下了！

與這邊的愁雲慘淡不同。

薛棟將人送到宣王府後，薛清茵還是請他進府喝了杯茶。

也就喝了杯茶。

不過就這麽盞茶的功夫，薛棟便發現了……宣王府上下對他兒的確是畢恭畢敬。

甚至……稱得上是有些言聽計從了。

宣王究竟對有多喜歡……

薛棟方才有了明確的認知。

“清茵，我與你阿娘有些話要說。”薛棟放下茶盞，道。

薛清茵穩穩當當地坐在主位上：“說吧，我就在這裏一塊兒聽。”

薛棟：“……”

薛清茵還催促他：“說啊。”

薛棟隻得看向薛夫人：“你也要當清茵的麵說嗎？”

薛夫人心道反正我聽兒的。

“你說吧。”

薛棟無法，隻得道：“阿芷究竟何時才能隨我回府？”

薛夫人想了下：“不知道。”

薛棟麵苦：“我已不知你究竟想要什麽了。”

薛夫人心道看你這樣我就爽快得很啊。

薛清茵聲道：“阿娘這些日子過得快活嗎？”

薛夫人想也不想便道：“快活。”

薛清茵又問：“這是為何？”

啊？

薛夫人一下沒反應過來，不知道這個問題該如何答。

但薛清茵本來就不需要答。

薛清茵道：“因為遠離了父親，遠離了薛家。”

薛棟的麵一下就難看了：“清茵……”

薛清茵不看他，隻看著薛夫人：“阿娘仔細想想，是不是這麽回事？”

薛夫人：“……是。”

薛清茵問：“若有人上的一塊爛掉了，便會切去腐，刮骨療傷。阿娘如今也找到了那塊腐……難道還要再繼續容忍下去嗎？”

薛棟麵一沉：“清茵，你這話不妥。如今薛家上下，無一不依從你阿娘，怎麽到了你的口中，便了腐？”

薛清茵還是不看他。

隻在乎薛夫人夠不夠堅定。

看著薛夫人，沉聲道：“阿娘，如今有一法，可你去除腐，從此再無煩憂。”

薛夫人問：“什麽法子？”

薛棟的眼皮重重一跳。

隻見薛清茵著那平坦的肚皮，天不怕地不怕，擲地有聲：“與我爹和離。”

給我新爹騰地兒，趕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