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9章鏡臺很聰明

「該三花娘娘了。」

倏的一下，一隻貓兒跳上了鏡臺。

石頭堅，差點沒站穩。

幸好三花娘娘本領高強，很快穩住形，低頭看向鏡臺，鏡臺中倒映出了的貓影，那隻貓兒也低頭看著他。

貓頭一扭頭，便有三支香飄了過來。

「呼……」

線香自燃起，升起青煙。

隨即又自己進了香爐中。

道人在旁邊看著，不由讚歎：「三花娘娘的隔空取之越發湛了。」

「……」

貓兒卻只是扭頭看了他一眼，無暇他顧，很快便收回目，盯著鏡臺，也學著道人的樣子問道：「鏡臺啊鏡臺，說你可知過去未來，那你覺得三花娘娘要多久才能變得像是道士一樣厲害呢？」

「……」

貓兒神自然，站在原地，等了一下，沒有任何覺，還疑的抬頭看了眼道士，這才扭頭，發現線香已熄，青煙已斷。

「……」

貓兒不一愣。

怎麼回事？

隨即原地掉頭，面朝香爐，吹一口氣，將之重新點燃，這次一邊問，一邊盯著香爐：「鏡臺啊鏡臺，說你可知過去未來，那伱覺得三花娘娘要多久才能變得像是道士一樣厲害呢？」

「……」

線香熄滅，青煙斷絕。

這次可是看得清楚明白。

「？」

貓兒不又一愣，疑了一下，看看香爐，看看鏡臺，又看看道人。

平常面對道人時鍥而不捨的神在此時也依然發揮了作用，便見又吹一口氣，將線香點燃，繼續盯著鏡臺問道：

「嗯？要多久？」

「……」

線香再度熄滅了。

「？」

貓兒不疑的看向道士。

這個鏡臺好像不聰明。

「……」

道人也沉默了一下，就在扭過頭，準備再度點燃線香時，他才開口：「可能是三花娘娘問得太籠統了，鏡臺不好回答。」

「太龍桶了？」

「鏡臺雖然厲害，從它能知道我們到來一事上，便知其風采不輸於間鬼城那面業鏡，可畢竟是死，三花娘娘的問題籠統而複雜，鏡臺恐怕是回答不了的。」宋游抿了抿，「好比三花娘娘說的和我一樣厲害，那究竟是什麼地方和我一樣厲害呢？在很多地方，想必你我都清楚三花娘娘是比我更厲害的，不僅已經比我厲害了，而且早就、甚至天生就比我厲害，而又有些地方，三花娘娘暫時還不如我，這麼籠統的問，鏡臺怎麼知道你說的是什麼，又該如何回答呢？」

「是哦……」

貓兒想了想，點頭贊同：「三花娘娘覺得你說得是有道理的。」

隨即搖頭晃腦，吹氣點燃線香。

「鏡臺鏡臺，三花娘娘的道行要多久才能和道士一樣高呢？」

「咳咳！」

道人咳嗽了兩聲，對問道：「三花娘娘不妨問一問自己要多久才能稱得上是大妖？」

「喵？」

貓兒扭過頭來，盯著他說道：「你突然講話，三花娘娘還以為是鏡臺在說。」

「試試吧。」

「……」

「那好吧。」

貓兒採納了他的建議，趁著線香還沒熄滅，終於問道：

「鏡臺啊鏡臺，你重新說，三花娘娘要多久才能稱得上是大妖呢？那時候三花娘娘長高了喵？長得什麼樣子呢？」

「呼……」

有風進來，線香燃盡。

宋游倒是有些意外——

本以為這個問題也足夠複雜，指向太過於明確，鏡臺回答不上來的，現在看來，這個鏡臺的本領比他想得還要高一些。

想想倒也不意外。

當年盤踞雲州的國度算不得小，地盤除了雲州，還有雲州附近包括逸州在的其它幾州的部分土地，甚至包括如今大晏境外的一些領土，當時這個國家舉國信佛，所帶來的信仰不可小覷，三塔寺若真匯聚全國高僧，凝聚全國願力，代代靈韻蘊養下來，也許也會有驚人的變化。

而天地奇常生於尋常土壤，由機緣巧合造就，鏡臺誕生於代代高僧而高於代代高僧也是有可能的。

只是貓兒站在原地等著，卻仍然懵，左看右看，越發疑。

「……」

就在覺得這個鏡臺又扯拐了，又取了三支線香來，準備發揚鍥而不捨的神繼續追問，又聽見了道人的聲音：

「三花娘娘莫要浪費香了，鏡臺已經有了答案，只是既然現在沒有得到答案，便可能要等回去后，在夢裏才能得知。」

「你怎麼知道？」

「剛剛無為法師說的。」

「對哦……」

「你不聰明。」

「！」

貓兒扭頭直盯著他，片刻之後，這才從臺上跳下來，輕巧落地。

「走吧。」

道人轉走了出去。

貓兒小碎步跟上。

「齋飯已經備好，請二位貴客移步五觀堂，用完齋飯後，便在本寺歇息一日吧，也好讓本寺好好招待一番。」無為法師平靜的說道，像是完全沒有聽見他們剛剛在裏面說了什麼。

「多謝法師好意，只是我們早上才從纖凝出發，走到這裏，也沒走多遠，就不必停下歇息了。」宋游頓了一下，「我們還得繼續環湖，環湖一圈后多半還會從這裏過，到時若是方便，再來貴寺打擾借宿。」

「房間為道長留著。」

「激不盡。」

宋游隨他前去，用齋飯。

三塔寺自然遠比蒼山上的靜照庵富裕，齋飯雖是素食，卻依然稱得上是盛，甚至在這深秋時節也能吃上菌子，不知幾百年前這片土地上的皇帝在此出家是不是吃的這樣的齋飯，但是宋游也著實沒有吃過更好的了。

飯後正是下午，燦爛。

宋游道別了眾位法師，帶馬啟程。

沿著湖畔往西，有一小城，現烤的紅糖粑粑頗為有名，很大一個，一兩個就能吃飽，道人路過時也買了幾個帶上，當做乾糧。

環湖一圈兩百多里，大多都是平路，偶爾翻座小山，便可俯瞰湖面和湖畔的漁村，湖邊也有幾座小城，各有特。

三花娘娘放心不下自己的問題，思緒了一路，常常回頭，尋找那三塔寺，生怕自己離得太遠，那鏡臺無法告知自己答案。

對此可是相當的好奇。

也許確實是離得太遠了——

當天晚上他們住在湖泊的另一端，由於湖泊是長條形，這裏大抵是整個湖畔離三塔寺最遠的地方，遠得已經看不見那三座參天高塔，三花娘娘飽含著期待的睡去，一夜醒來，卻是什麼也沒夢見。

早晨拋給宋游好多問題。

隨即又是不解，又是疑慮，一下覺得鏡臺壞掉了，一下又想是不是要在那裏過夜，一下又想是不是自己是貓，和人不同，或者是妖怪，所以鏡臺不想或者是沒有辦法回答自己的問題。

七八糟，想法很多。

好在三花娘娘終究是小，等到吃個早飯，繼續啟程后，這些不解與疑慮便都逐漸拋到了腦後去。

直到次日的黃昏。

此時他們已經到了湖泊的對面，與三塔寺的直線距離其實也只有二十幾里，可以很清晰的看到湖對面那一大二小三座高塔。

道人爬上一座小山，坐下歇息。

眺遠方，滿眼驚嘆。

這裏是湖的東邊，夕就從正對面的蒼山背後落下去，湖邊水汽重，傍晚容易起雲彩，每到黃昏，總被夕照桃紅，而從這個角度看去的不同之便是藍天、彩雲、高山與高塔都映湖中，

下的湖中又有一座小島，小島只有一間房屋寺院那麼大，島上也剛好建了一座寺院，白牆青瓦，全都倒映在碧水中。

海鳥群的飛過，吸引著三花貓的目。

「今晚我們在哪裏睏覺呢？」

待得海鳥飛走，三花貓終於收回目，轉而長脖子，掃視著下方村落，按著道人的習慣尋找：「那邊好像有些村子，還有廟子。」

「好久沒有宿過了，今晚就在這裏睡吧，免得去麻煩別人。」宋遊說道，「正好這裏風景也好。」

「可是現在很冷！」

「前面也冷。」

「那好吧……」

三花貓搖頭晃腦，只好晚上多準備一些柴，給他燒一晚上的火了。

隨即一行人分工合作——

道人從行囊中取出氈毯，尋找平坦避風鋪好，三花貓和燕子都化作人形，先端著鍋兒水囊去湖邊打水，用三花娘娘的分水刀，每到打水的時候就管它做打水刀，隨即又一同去山上砍柴，用燕子的斬首劍，每到這時候三花娘娘就它砍柴劍。

三個月的練習，不止三花娘娘的點石兵與點石金兩門法進展迅速，且配合默契，燕子也已經徹底馴服了斬首劍。

如今斬首劍已經較為聽話。

以前用它砍柴，必須得用手拿著，像是尋常刀劍一樣砍，只是鋒利無比，無論樹榦多多都揮之即斷，如今只需將之放出來指揮好，它便可以自己旋轉飛行著將柴砍下來，只需去撿就可以了。

甚至兩隻小妖怪的隔空取之法都在你追我趕中進展神速，有時無人之地，撿柴都不用手，整個撿柴過程亦是暗中比拼的現場。

道人也挖好了灶坑。

唯有馬兒悠閑吃草。

等到篝火燃起來時，天已經暗了許多，遠的山影與霞依舊倒映在湖中，明明風變大了，卻顯得湖面越發平如鏡，依稀可以見到對岸三座高塔的影，既在對岸，也在湖中，互相拱衛，相呼應。

道人盤坐於地，烤火烹煮食，看著天邊與湖中的霞越發夢幻，逐漸黯淡，繁星出來，還與兩隻小妖怪講解修行法之事。

火焰噼啪響，天地空曠而安靜。

直到夜深，道人這才躺下，面朝火堆，裹著毯，著溫暖眠。

「噼啪……」

火堆時而炸開一點火星。

道人的面容被火焰映得明晃晃的一片。

旁邊堆著不木柴，都很大塊。

貓兒也趴在羊氈上，趴在道人的腳邊睡，不時睜開眼睛，看一眼火堆，又扭頭看一眼道士，待得火明顯黯淡時，就出爪子，隔空挑選一木柴取來，小心且講究的放進火堆中。

燒火是藝，也是生活。

迷迷糊糊，半夢半醒，不知睡了幾次，又不知清醒幾道。

這倒也正常。

貓兒總這樣。

三花娘娘是習慣了的。

直到過了五更，寒意愈濃，天邊仍然沒有毫變亮的意思，倒是頭頂的星辰越發璀璨清晰，麻麻，掛在天上，又倒映在湖泊中，三花娘娘修習的是靈法，同修，能從天地間靈力的變化中察覺得出可能離天亮不遠了。

這時候最黑，也最冷。

三花娘娘放了最後幾比較的木柴進火堆，憑著經驗估著能夠燒到天亮，這才挪了下子，調整到最舒服的姿勢，安心睡去。

恍惚之間好像做了一個夢。

夢境實在太模糊，不止是夢中容過於模糊，就連夢本也模糊得不得了，以至於分不清究竟是做了夢，還是沒有做，究竟是夢，還是睡覺之前本就要進行的胡思想中不經意想到的一個畫面。

好像有個人，長得高挑。

穿著怪模怪樣的服，頭上戴著有個什麼東西，手不知道放到哪裏去了，走啊走的。

周圍房子修得很高。

像是只有一瞬，又像走了很久。

一切都不清楚。

「……」

三花娘娘如往常一樣醒來，迷迷糊糊，只覺知道了什麼，又像不知道，腦子裏有東西正在飛速離開，那是本不屬於白天和清醒的回憶，稍微一不留神沒有立馬把它抓住，它就走得很遠了，幾乎什麼也沒有剩下，只記得有東西離開了，而離開的是什麼，大致是什麼，卻不知道。

此時天早已經亮了。

大亮。

旁邊的火堆剩下焦黑的炭灰，中間還有幾猩紅的，還有小火不舍消逝。

道人早已起床，坐在前邊大石頭上，悟山水靈韻，吸取天地華，道人前方的湖泊靜謐如鏡，湖上縈繞著淡淡的霧氣，恍如仙境，而對面的蒼山上也有山霧為它披上衫，山霧蓄積之間，有三座高塔矗立，塔穿出了晨霧。

這些風景也倒映在湖水中。

貓兒看著愣了一下，隨即抬頭——

天上有雲，不知為何，在晨下竟散發著七彩的，像是尋常又不尋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