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8章釣叟與水杉

「果然……」

無為法師心道一聲。

果然便是這隻貓。

只是這貓雖是妖怪，卻是道人座下的子，自然是能進寺院的。何況人家降妖除魔，還幫助三塔寺降伏了幾百年前就作惡多端的妖僧，自然應該得到三塔寺的禮遇，就是佛主見了，也不能阻攔。

而且如今的三塔寺沒落明顯，早已不比當年，不說這位道人，就以這隻貓兒的道行本領，若是想進寺院，他們也是萬萬不敢阻擋的。

「多謝尊駕。」

無為法師又鞠躬道了一聲。

這次後許多僧人同聲應和。

三花貓人立而起，高仰著頭，一雙眼睛明亮清澈，閃著澤，又轉著腦袋，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彷彿到了眾多僧人的尊重。

這種覺讓覺得很奇妙。

若是以前，一隻貓兒只能躲著人，即使是了貓兒神，也不可輕易靠近寺院。

哪曾想到，小小一隻貓兒，如今不僅可以明正大的踏進這麼大一座寺院，還可以得到寺中高僧法師的禮遇，被他們齊聲行禮道謝。

說來也奇妙——

明明還沒長翅膀，卻有一種和燕子一樣乘風飛起來了的覺。

「……」

三花娘娘心中萬般想法，表卻依舊嚴肅，畢竟懂禮知節，還是沒有忘記回應：

「不客氣！」

聲音乾淨利落，嚴肅高冷，一點也聽不出心想法如此富。

唯有道人低頭看著，面帶微笑。

貓兒有所察覺，扭頭去。

目一接，就收了回來。

「僅是座下子就有這般本事，可見尊駕道行之高。」無為法師說著，又有些疑，「只是尊駕好似也聽說過貧僧之名？」

「法師修為高深，民間名聲甚好，聽過也不足為奇。」

「是聽釣友說的！」

「哦？」

無為法師低頭看向貓兒。

「三花娘娘喜歡釣魚，經常去湖邊釣魚，都會遇到一個姓白的老的人，和三花娘娘一起釣，只是他釣不到。」三花貓說道，「他說你以前經常去湖邊讀書學習，還和他們講話，回答他們的問題，後來還告訴他們怎麼從那個無頭和尚手下跑掉。」

「原來如此。」

無為法師點頭思索：

「姓白……」

「姓白！」

「可是一個瘦瘦高高，頭髮花白的老叟？」

「對的！」

「原來是他啊……」

德高重的僧人躬與貓兒對談，皺了皺眉頭，卻並未覺得害怕和驚奇：「想來以三花娘娘的本領，定是看出來了，他並不是人。」

「沒看出來！」

「三花娘娘竟沒看出來？這倒也不奇怪。」無為法師說道，「那位老叟喜歡自稱是纖凝城外的百姓，姓白，家中頗為富貴，釣魚，貧僧去湖邊學習佛法講授經文已經是多年前的事了，那時與他結識，常與他一邊釣魚一邊談話。結果後來才慢慢發現他上有妖氣，一番探查，發現他在城外也並沒有住，貧僧倒也沒有害怕，便詢問他，這才得知，原來他是湖邊一棵水杉得道化形，因為常有人來湖邊垂釣，看得多了就也染上了釣魚的習慣，因為貧僧在湖邊講經，就慕名前來結識。後來聽貧僧佛經講得多了，上本就不多的一點妖氣也慢慢散去了。」

「沒看出來！」三花貓依舊如此說道，只是頓了一下，「但是他後面告訴我了！」

「哦？」

「後面他就告訴我了。三花娘娘還教了他我的咒語，釣魚咒，不輕易傳給別人。」

三花貓仰起頭說道，眼閃爍，心中想起的卻是自己與那釣叟第一次見面，為了學他串魚扛回家，好招搖過市，從湖邊找了一棵樹，用燕子的小劍從樹上借了一枝丫，第二天再去釣魚，又遇到那老叟，發現他胳膊上有個傷疤。

三花娘娘問他怎麼了，他也不說。

後來相久了，他才告訴，卻只是嘆息，說那天收了一條魚，就抵消了。

三花娘娘以前不知道，為什麼樹子也要釣魚，卻是回來問了道人才知曉，原來樹子也是要吃魚的，只是不用吃，而是埋在下面，魚會慢慢變很好的料，比埋別的東西還好。

看吧，樹子都吃魚，還吃不膩。

三花貓瞄了一眼自家道士。

「那無頭僧兇惡至極，卻不是害人，別的妖魔鬼怪被他遇到了也難逃毒手，我本是勸那位老叟莫要輕易顯形，去湖邊垂釣，免得遇上那無頭妖僧被他所害，結果他卻放不下釣魚的樂趣，仍舊日日前往，風雨無阻。」

無為法師搖了搖頭。

僧人釣魚無用，也不會做釣魚這種傷害生靈的事，他自是不理解釣魚的樂趣的。

一邊談論，一邊邀請一人一貓和棗紅馬進去，卸下馬背上的行囊，請廚房的僧人準備齋飯，隨即還抬頭看了看天，見到有隻燕子正在上下左右胡而肆意自在的飛著，問了問道人，得到不管他的回答后，這才低下頭，帶他們參觀這座寺院。

三塔寺顧名思義，有三座塔。

三塔一大二小，都非常高。

大塔為方形塔，總十六級，塔高二十多丈，兩座小塔為八角形，總共十級，也有十多丈高。三花娘娘的山神本來已經變得十分高大，在這三座比山神還高十幾二十多倍的高塔面前，又顯得渺小了。

三花貓就更渺小了。

大塔建得早，兩座小塔建得稍晚，但也都有幾百年了，上面有著風雨歲月的痕跡，每一塊磚上也都刻滿了麻麻的經文。

也許再過幾百上千年，它也依舊會屹立在這片土地上，只是不知那時的它，和現在的它又是否一樣了。

道人聽著無為法師介紹，認真參觀。

沒有比這更好的導遊了。

只是他的目卻總是越過無為法師介紹的地方，轉而去看佛塔石磚上的經文，看上面的風化與磨損，看時間留下的痕跡。

貓兒也看得專註，目跟著他走。

直到來到鏡臺殿前。

道人停下腳步，抬頭看去。

神殿上方一個牌匾，寫著「鏡臺殿」三個鎏金大字，兩旁各有門聯，寫的是：

任憑爾無法無天，到此間孽鏡臺前，還有膽否？

須知我能寬能恕，何不把屠刀放下，迴轉頭來。

「這便是鏡臺殿了。裏面鏡臺是我寺院至寶，雖然時靈時不靈，卻能窺探過去，亦能逆知未來，若有幾百年前那般高僧主持殿中寶，還可以堪破來者的平生孽債，評定善惡功過。」無為法師搖頭嘆息，「只是人們來此之前，都對鏡臺十分好奇，包括以前的皇帝也一樣。可是來到這裏詢問鏡臺，鏡臺給與的答覆卻往往無法讓他們滿意，反倒大怒之下，遷怒寺廟，到了晚年，又來此恕罪，真是讓人深思。」

「鏡臺如何使用呢？」

「道長走進去后，點一支香，站在鏡臺前，有什麼想問的，只要是關於過去未來，平生孽債，善惡功過，直接問就是了。若鏡臺回答，道長冥冥中自然能得到模糊的啟示回應，也可能要回去后，在夢中才知曉。」無為法師說道，「若鏡臺不答，香就會熄滅。」

「過去未來都能答嗎？」

宋游如此問著，卻不由出微笑。

「道長盡可一試，鏡臺所知也有限，不見得準，答了也可能錯。」無為法師如此說道，「道長若想試，就請進去吧，以道長的道行，想來不需要貧僧幫忙主持，貧僧道行有限，就不進去了。」

「那我便去試試。」

道人覺得有趣，便走了進去。

貓兒也跟著了進去。

屋中線頓時一暗。

只見屋中也有幾尊等法像，都擺在旁邊，不甚高大，也認不出是哪位佛陀菩薩，更可能是寺廟中以前的高僧，而正中間有個石臺，以一個朝門口傾斜的角度放置，表面是平的。

石臺為灰白，有著黑紋路，自然便形了一副寫意的山水畫，細看又像是寫的經文。石料質地十分堅，有剛，表面很，像是細心打磨過又拋過一樣，站在面前，甚至可以照得出人影。

「……」

宋游看了看旁邊的法像，又看了看這鏡臺，思索許久，這才點了一支香，小聲問道：「鏡臺啊鏡臺，說你可知過去未來，那你覺得，五百年後這片寺院可還存在？那時赤金大帝與西天佛主可還尚存？」

「呼……」

外頭有風吹進來。

三支香已經熄滅了。

「……」

看來鏡臺不答。

不知是不願，不敢，還是不能。

「那換個問題好了。」宋游拿起三支香晃了晃，再次將之點燃，重新回去，「伱覺得十年之後我可還存在於這天地間？」

「呼……」

無聲無息之間，線香燃盡。

宋游冥冥中也好似得到了答案。

實在是一種模糊的覺，不是聲音，不是文字，只是一種冥冥中的知，知到了它給的答案。

看來它是知道，伏龍觀要更長久些。

由此做出推斷便不難了。

也可能是有別的依據。

若說它能過時間，逆看未來，尤其看到這種事的未來，道人是不信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