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7章全因仙貓

「便與店家告辭了。」

「今生……可還有相見的機會？」

「太不好說了。」

宋游站在客棧門口，邊棗紅馬上已經馱好了行囊，燕子也站在檐角上，等待著他與客棧店家道別。

「山高水遠，人生苦短，相遇已是不易，何須再苛求許多。」

客棧店家頓時就明白了。

「先生請慢走。」

「莫要送了。」

「先生家的兒呢？」

「我請去楊府為我送個東西，馬上就回來了。」

「好……」

正在這時，便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著三裳的挎著褡褳從小巷中飛跑出來，跑得太快，姿顛簸，褡褳一上一下的抖起來，也不知幹什麼那麼急。

還沒來到道人面前，便已先傳出聲音。

「芽兒道士！不好了！」

一口氣跑到他面前，停下氣。

「……」

道人無奈的看著：「怎麼了？」

「剛才三花娘娘按你說的，捧著桃子去送給小柴娘，結果家有很多人！」三花娘娘說著停下來氣。

「發生什麼事了？」

「呼！家有很多客人，有些是來找你講過話的，看見你送給小柴娘的桃子，都說是伱用法變出來的，聽到說我們馬上就要走了，又都說要過來找你，給你送別！」三花娘娘說道，「我們快跑吧！」

「跑？為何要跑？」

「你最不喜歡這些了！」

宋游看見臉上的認真之，臉蛋也變得紅撲撲的，不由笑了：「雖然不喜歡，卻也不至於要跑。」

「他們說要留你多住一些天。」

「婉拒就是了。」

「他們還說要向你請教修仙的法。」

「這……」

道人想了想，還是搖頭說道：「雖然有些麻煩，不過也能婉拒，何況哪有因為別人來送行，不想應酬就倉皇跑掉的道理？」

「他們還說要你也變桃子給他們吃！說肯定是仙桃，吃了能長生不老！」

「……」

站在道人面前幾尺的距離，仰頭一臉嚴肅的把他看著：「我就說快跑吧，你還不信。」

「這樣……畢竟不好……」

「有什麼不好？貓都這樣跑！不喜歡就跑！」神依舊嚴肅，甚至覺得有些得意，「一下就跑掉，誰都捉不住！」

「可我不是貓啊……」

「人也會跑！兩隻腳也能跑！」

「在下幾時這麼跑過……」

「是哦！」

三花娘娘一愣，回想了下，不由驚訝的看著他：「你會不跑？」

「跑自是會跑的。」

「那你跑吧！快跑！他們已經跑過來了，我已經聽到他們的腳步聲了，三花娘娘跑得很快才來給你報信你先跑掉的！不然來不及了！」

一邊看著他，催促著他，一邊扭過頭，探出子，探頭探腦的看向巷子，張於那些跑不的人越來越近，但是又覺得這很有趣，於是在催促道人的同時臉上不免便多了些期待和興之：

「我們一起跑！那肯定很好玩！」

道人站著不，低頭與對視，臉上笑意卻越發濃郁。

是——

道人下山以來，行走人間，始終從容自若，腳步連放緩加快都很，偶有亟需趕路時，也是請棗紅馬幫忙，哪有這樣跑過？

更沒有因為別人想來送別挽留，不想應付，就倉皇跑走的道理。

不過三花娘娘說得也有道理——

「有什麼不好？」

「那肯定很好玩！」

道人笑容濃郁，期待越盛。

「他們快跑過來了！」

三花娘娘嚴肅說道，心開始沉下來了，心中的期待和興也開始減了。

卻聽前邊傳來自家道士的聲音——

「便請三花娘娘跑在前頭。」

「嗯？」

一愣。

刷的一下扭頭，盯著道人。

反倒覺得意外。

「怎麼了？不是三花娘娘提議要跑的嗎？」道人笑著看，「便請三花娘娘先行帶路吧。」

「？！」

疑，又神凝重。

扭頭看了看後巷子，最後看了眼自家道士，不再猶豫，扭就跑。

真當灑，真當自在。

只見袂飄翻，兩條倒騰得飛快，上挎的褡褳上下顛抖，跑得很快。

後馬蹄聲隨行。

頭上燕子輕巧劃過。

若問道人？

自然也在邊。

……

城外湖邊，一片荒草地。

這個時節逐漸變冷，但其實正是纖凝最的時節，大地一片金黃，村落白牆黛瓦，湖水碧藍，湖邊的水杉則剛好紅了，紅得鮮艷均勻，是別的同樣會紅葉的樹難以企及的與風采，倒映在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紅。

若是黃昏，夕同映，便更了。

有海鳥從遙遠的北方海域飛來，停留在這片湖中，將之當做海洋過冬，常在湖面上追逐打鬧，飛行捕食，或群的飛過。

湖岸邊的草原荒地中落著幾塊大石頭，旁邊生長著一棵樹，投下一片影，道人便坐在影下歇息。

「真好玩！」

三花娘娘神興而開心。

「那些人跑得真慢！」

尤其是和道士一路跑，就更開心了。

剛剛他們一路跑到了這裏。

「多謝三花娘娘，不僅帶我避免了許多麻煩，還帶我會了一種別樣的覺。」道人誠懇的對邊說道。

「別樣的覺？」

一邊問著，一邊偏歪頭，將褡褳從自己上取下來，掛在被袋上，接著篷然一聲，變回貓兒，從影下走到中，這才慵懶自在的吐出舌頭著懶腰，心好極了。

「我可很這樣跑。」

「為什麼不跑？跑起來很好玩！」貓兒著懶腰之時，扭頭看他，十分不解，「三花娘娘就經常跑，跑得很快！」

「三花娘娘厲害。」

「好像你們人都不跑，小的人才跑，長大了就不跑了。」貓兒一邊說著一邊思索其中原因，是只善於思考的貓，只是畢竟是貓，人的事想不明白也是這樣的，於是很快又搖了搖頭，仰頭瞇著眼看著太說，「人不太行，不僅跑得慢，曬太也不行，沒有，三花娘娘變人曬一會兒太，手都會被曬得紅紅的，燙燙的，第二天才會好。」

「三花娘娘第二天能好，而且不會變黑，已經是很不得了了。」

「人果然不行。」

「自然是比不得三花娘娘的。」

「唔……」

貓兒收回目，也收起了懶腰，轉而挪著步子，原地掉頭看向他：「我們要往哪裏走？」

「哪裏走……」

宋游這次就沒有拿出《輿地紀勝》了，《輿地紀勝》上對於雲州的記錄並不多，記錄多的都是他們剛剛才走過的這條路，只是抬起頭，看了看後的湖泊以及幾個方向：「在纖凝這麼久，還沒有環過湖，便先沿著湖泊走一圈。」

「環湖！」

貓兒對此並不意外。

道士向來如此，除了喜歡登山，也喜歡環湖，若是遇到風景好看的湖泊，定然是要慢慢繞著走一圈的。

就像當初在雲頂山下。

「環湖好，環湖的時候，每天停下來三花娘娘就給你釣魚吃。」

「三花娘娘辛苦。」

「不辛苦！好玩的！」貓兒說著一頓，又問他說，「然後呢？」

「先往西邊走吧，聽人說此路往西風景很是不錯，之後再折返往南邊。」

「西邊走！」

「邊走邊想。」

「好的！」

貓兒沒有再多說什麼，雖然如今的比以前更懂得方位和地理的概念了，可對於往哪裏走、去哪裏好似也還是不是很在意，問完之後，便很隨意又乾脆的往旁邊一倒，直接側躺在草地上，瞇著眼睛曬起太了。

只剩尾一晃一晃的。

道人也不，坐著吹風。

等到歇息夠了，便再度啟程。

從纖凝城往西走，沒有多遠，山腳下便能看見三座古塔。

那便是大名鼎鼎的三塔寺。

原先雲州高原上曾盤踞過一個不小的國家，國君甚至一度以「皇帝」自稱，纖凝是為國都，後來佛教從西邊來，得到了皇帝的推崇，甚至於很多皇帝晚年都會出家為僧，便有好幾位都在三塔寺為僧，可見這個寺廟的不簡單。

如今自然沒有皇帝了，三塔寺也彷彿失去了往日的榮。

只是時間自會留下痕跡。

不來看看，實在可惜。

宋游帶著貓兒馬兒，來到寺廟拜訪。

寺院香客雲集，香火興旺。

只是道人剛到門口，本以為會和尋常拜訪宮觀寺廟一樣的流程，卻不料已經有僧人在這裏恭候他了。

當先一名中年僧人，四五十歲的年紀，材削瘦，後跟著幾名也年輕不幾歲的僧人，還有一些更年輕些的僧沙彌在後面好奇的看。

「阿彌陀佛，貧僧法號無為，貴客到來，有失遠迎。」

領頭的僧人看向宋游，又看向他後的棗紅馬，還有那隻邁著小碎步、四下張的三花貓。

尤其多看了眼三花貓。

「原來是無為法師，在下姓宋名游，逸州道人，有禮了。」

宋遊行了一禮。

三花娘娘扮演著一隻普通貓的形象，聽不懂人話，也不會行禮，只自顧自的到張，邁著小碎步，走到道人腳邊停下。

「久仰。」

僧人合十行禮：「貴客請進。」

「久仰。」

宋游也回了一禮，這才走進去：「法師為何知道我們會來？」

「尊駕有所不知，本寺有一寶，名曰鏡臺，雖然時靈時不靈，卻有窺探過去、逆知未來的本領。」無為法師帶著他往裏走，「昨晚有弟子在鏡臺殿前念經學法，忽見鏡臺發，來貧僧查探，貧僧當時不知為何，當日晚上，就做了一夢，倒也沒有夢見什麼，只是醒來后，卻冥冥中知道今日恐怕有貴客前來拜訪。」

「這寶倒是神奇。」

「聽說本是尋常一石臺，只是多年前，寺院昌盛之時，出過很多佛法妙的高僧，高僧一代代加持之下，自然便超凡俗。尊駕若是興趣的話等下也可帶尊駕前去看看。」

「那便更好了。」

宋游向來樂於見識新奇事。

這是遊歷的意義之一。

「可是法師又為何知道夢中提示的客人是我們呢？」宋游好奇的看向無為法師與眾多僧人。

三花貓同樣好奇，仰頭看他們。

貓兒眼神明亮而靈。

「本寺沒落已久，貧僧修為不足，也沒有多大的本領，只是偶爾也去纖凝城中走一走，要麼赴約替人做法，要麼替人祛除邪氣小鬼，再加上經常有香客從纖凝來到寺院，於是經常聽說纖凝之事。」無為法師說道，「聽說城中來了一名道長，似乎是那位小柴娘的故人，奇妙的是，小柴娘的故事中就有位道長，道長帶了一隻貓，而尊駕也帶了一隻貓，由此貧僧推斷，尊駕多半是有大道行大修為的高人。」

「大修為談不上。」

道人誠懇低頭，如實說道。

像是正兒八經有真道行、真修為的道人僧說的「道行」與「修為」是不一樣的，道行多指是你修行的靈法，法力有多麼多麼高強，修為則多指你在道法佛法以及心境、思想上的造詣。

有大道行的，不見得有大修為。

有大修為的，也不見得有大道行。

道行高深者令人敬畏，修為高深者，則更加讓正直心善的人發自心的尊重。

「尊駕不必謙虛。」

無為法師微微一笑，繼續說道：「不過貧僧之所以確認尊駕真的有大道行大修為，還有一個原因。」

「願聞其詳。」

「便是尊駕邊這位。」

無為法師低下頭，看向跟在道人腳邊認認真真扮演一隻凡貓的三花貓，恭敬行了一禮，說道：「貧僧曾聽一位香客說，有一次有人在湖邊荒地遇到那無頭僧與金石巨人爭鬥，爭鬥未果，後來無頭僧尋來，開口問話，問的卻不是尋常那句，而是『可有見到一隻貓？』。後來貧僧親自帶人去湖邊走了幾趟，終於遇到纖凝城中近兩個月來傳得沸沸揚揚的『山神降妖僧』，貧僧不敢靠近，只遠遠看到，巨人上有隻貓兒。」

「喵？」

「多謝尊駕降妖除魔，既是為纖凝百姓除了一大患，也是為我三塔寺清理了門戶，讓我們不至於愧到後世萬萬代去。」

「……」

三花貓神一凝，眼閃爍，覺得裝不下去了，終於在道人腳邊站起來，學著道人行禮：

「有禮了。」

說的話也和道人差不多。

聲音輕輕細細，引得許多僧人驚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