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1章要不怎麼是道士呢

「撲撲撲……」

一群海鳥從蘆葦叢中飛起，翅膀拍打出沉重的聲音，似乎有些驚慌。

三花娘娘瞬間停下腳步，轉看去。

肩上扛的魚兒也轉了半圈。

道人隨之停步，也跟著看過去。

卻只見到一片藍天，白雲如紗，幾片羽飄搖而下，沒有任何別的靜。

燕子飛過去轉了一圈，也沒有回來報告什麼。

「……」

三花娘娘長脖子看了幾眼，便也收回了目，扛著魚兒繼續往前。

馬兒吃飽了草，也跟在後頭。

「可要我幫忙拿魚？」

「不要！」

「也可以放在馬兒背上。」

「不行！」

自己釣的魚，得自己拿。

三花娘娘頭也沒回，一點猶豫都沒有，也好似一點不嫌累，腳步都沒停一下。

小小的板，一大串魚，一不茍的神，實在好笑。

又走了一會兒，慢慢走過這片荒地，又看見了那名放牛的孩，孩手上還是拿著一甘蔗，比之前短了一點，也還是坐在田埂上，一雙同樣清澈卻又有些木訥的眼睛直盯著他們看。

看見悉的棗紅馬，悉的鈴鐺聲，悉的道人，卻沒了那隻最惹眼的三花貓，反倒多了一名扛著許多魚兒的，同樣十分惹眼，他的眼睛裏不由閃過一疑。

「小人兒！三花娘娘用一條魚換你這甘蔗怎麼樣？」

「……」

突然停下的腳步，突如其來的問話，使得他不由一愣，裏咬著甘蔗，有些不知所措。

「小人兒，問你話呢，三花娘娘用一條魚，一條大魚，換你這甘蔗，怎麼樣？」

「我……我家有魚。」

孩直愣愣盯著，磕磕絆絆答。

「多要一條！」

「魚……魚不好吃。」

「好吃的！」

「……」

孩不說話了。

「不換？」

三花娘娘扛著魚，有些苦惱，轉看自家道士，道士只盯著不說話，於是又轉回來，肩上的木和魚隨之擺甩，陷思索。

「那這個呢！」

三花娘娘低頭在地上尋找一番，轉背朝孩，撿起一顆石頭，再轉過去遞給孩時，手上的石頭已經變了金的：「三花娘娘用這顆和金子一樣的石頭換伱的甘蔗怎麼樣？」

「金子一樣……是金子嗎？」

「不是，只是一塊金的石頭，而且過一會兒就會變回去。」想了想，「不過它很好看，而且拿回家中，家裏的耗子就會跑掉，至幾個月都不會有新的耗子搬來。」

「……」

孩盯著石頭，目閃爍。

猶豫了又猶豫，終於是過手，將石頭拿了過去，又把剩下的甘蔗遞給。

雙方完了換，都很滿意。

道人在後邊看著，面微笑。

等到自家兒一手抓著木扛著魚、一手拿著甘蔗往前走了，他才邁步跟上去，走出一段距離，這才問道：「三花娘娘的已經好了？」

「已經好了。」

「不是甘蔗渣渣刺進了里嗎？怎麼弄出來的。」

「睡了一覺它就自己掉出來了。」

「是嗎？」

「吧唧吧唧……」

「三花娘娘真是啊。」

「呸！」

「……」

道人搖了搖頭，又回頭看了眼那孩，見他拿著石頭舉起來對著天看，似乎很是開心，便又收回了目，一路往上走去。

一路進村又進城，扛著一大串魚的不知吸引了多目。

既有村民百姓，也有貓兒狗兒。

每到這時，神都格外凝重，總覺得那張沒有表的面容下藏得是一顆極度驕傲的心。

唯有見到飢腸轆轆的貓兒、躲在角落裏看，才會暫時停下來，從繩子上取下最小的一條魚兒，朝著它扔過去。

難怪不願意讓自己幫扛……

宋游如此想著，卻不表現出來。

走回客棧，三花娘娘似乎嘗到了以易的甜頭，剛進店門，就從褡褳里取出一條大魚，拿在手上對店家說：「今天我們釣了很多魚，我把這條大魚送給店家，店家把灶屋借給我們用一用，怎麼樣？」

「自然可以，自然可以。」店家連聲答應下來，「客在小店久住，后廚本就是可以用的，如果小客將這條魚贈給小店的話，那麼小人不收客的油鹽醬醋柴禾錢就是了。」

「這些我們都帶著有。」

「嘿嘿……」

店家鞠躬笑了兩聲，沒有因三花娘娘年紀小就怠慢，只是笑完，又看向宋游，對他說道：「對了先生，今日下午有楊家僕人來找，說是給您送了一壺酒來，先生不在，便留在了櫃枱，小人這就去給您拿。」

宋游跟隨著他，往屋裏走。

店家很快拿出一壺酒，遞給道人。

一個陶瓷酒壺，塞著紅布塞子。

道人將之拔開，只聞到了很淡的酒味，但卻有很濃重的桃花和果香。

聞起來倒是不錯。

「正好。」

道人謝過店家，這才上樓。

店家站在樓下目送著他，等他離去后，又去后廚找到三花娘娘，問可不可以將這些魚賣給他，直到一切做完，回到大堂，才後知後覺的開始到有哪裏不對勁，直到一拍腦門，轉過去，看向後廚，眉頭陡然皺——

這是從哪裏來的？

……

油燈照亮了房間，窗戶依舊開著，窗外的明月又圓了幾分，桌上則是兩道菜。

一大盤水煮魚，依然加了切小丁的豆腐和燉梅酸果，魚肚裏依然有魚籽，還放了辣椒，湯底變得鮮紅，了酸酸辣辣的，十分下飯，旁邊還有一盤油煎的小魚，灑了道人特製的辣椒蘸料，還有兩碗米飯。

道人則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哪裏來的水？」

「小柴娘送的，這是酒，不好喝的。」道人端起來聞了聞，果然沒什麼酒味，都是花香果香，放到邊嘗了一口，也一點辣也沒有，唯有酸酸甜甜的水果味道，倒確實合他的胃口，配上這桌菜，也適合極了，「今日多虧三花娘娘，打個牙祭了。」

「快吃吧！」

三花娘娘嚴肅說道，拿起筷子，先挑出魚眼睛，用來喂燕子，同時說道：「今天在那水邊釣魚，草林子裏總覺得怪怪的。」

「有妖怪嗎？」

「不知道。」

「三花娘娘何懼妖怪。」

「那妖怪聽起來很厲害，沒有腦袋，火也燒不爛，還可以把石頭都打爛。」三花娘娘有些警惕，也有些擔憂，「今天出去釣魚的時候，害怕裝了魚兒把我的小旗子弄髒，就沒帶小旗子，明天出去一定要把我的小旗子帶上。」

「三花娘娘敏捷靈活，還有奔踏如風的馬兒，不過一無頭僧人罷了，就算打不過，也能輕鬆退走，何懼之有？」

「是哦……」

「快吃飯吧。」

「哦……」

貓兒便不吭聲了。

道人也不多說。

月灑了進來，道人以魚下酒，對月小酌，花果釀沒有什麼烈度可言，即使一壺喝得乾淨，也只是微醺，正好洗漱眠。

次日一早，宋游睡醒三花貓仍然趴在窗戶上，盯著外面的人染布、對同一張布進行重複的多種步驟，意識到道人醒了，這才回過頭，對他說了一句自己又要出去釣魚了，便跳下了窗。

變人形，挎上褡褳，拿起釣竿，直接出門而去。

像極了養家餬口的頂樑柱。

「……」

宋游也沒有多說，只叮囑一切小心，便自顧自的開始洗漱，下樓吃飯。

今天天氣也還可以。

上午便在城中逛逛，看看這座邊州小城的風土人，到了下午，天氣轉，雲層時常遮住大地，只有許雲下來，打在地上，宋游終究有些放心不下湖邊的兒，還去城外轉了一圈，直到黃昏才回來。

回到客棧不久，也回來了。

今晚的三花娘娘還是帶了一褡褳的魚，卻是氣吁吁，臉也紅撲撲的，將魚賣給店家，回到房間，便一臉嚴肅的對道士說：「三花娘娘今天遇到那個沒有頭的和尚了。」

「哦？」宋游坐在窗邊，立馬關切的道，「那和尚長什麼樣？」

「長得很高，很大，和陳某一樣高，比陳某還要大。」三花娘娘嚴肅說道，「沒有腦袋，披著爛布，肚皮上有個，那個會說話。」

「和那位老丈講得一樣嗎？」

「講的一樣。」三花娘娘毫不猶豫的回答，聲音清細又乾淨利落，「他在草地里走啊走，一見到三花娘娘和馬兒，他就咚咚咚的走過來，問他的頭還在不在他的脖子上。」

宋游想起了今下午遠遠看見的那名遊盪在金黃秋草原野上的無頭僧，看起來真當好像一個巨人。

「三花娘娘怎麼答呢？」

「三花娘娘起先沒答，觀察了一下他。他又問了一句，三花娘娘又觀察了一下，問他怎麼說的話。」神嚴肅，覺得自己沒錯，「他好像有一點點生氣，又問了一遍。」

「再然後呢？」

「肚皮居然可以說話誒……」

「看來他被氣著了。」

「對的。」三花娘娘答道，又補充了句，「三花娘娘不想說假話。」

「後來怎麼樣了呢？打起來了嗎？」

「打起來了。」

「誰贏了呢？」

「……」

三花娘娘左右看了看，這才說道：「三花娘娘本來是要帶上小旗子的，結果怕魚兒把小旗子弄髒，又想起昨天你說的話，就沒有帶。那個和尚真的很厲害，三花娘娘請出山神，只有變金子的地方才不會被他打爛，不然一下子就被他打稀爛了。」

「三花娘娘可以優先覆蓋用得多的地方。」

「三花娘娘是這樣做的，不過那和尚好像也很聰明，就專打別的地方。」

「三花娘娘不是還會吐火嗎？」

「三花娘娘吐火的時候，那和尚肚皮上的就吐出煙子，就把火給擋住了。」

「那倒是有趣。」宋游裝作自己沒有看見那一幕一樣，對說道，「以前都是別的妖怪吐煙吐氣，三花娘娘吐火去燒去擋，結果今日也有妖鬼用了同樣的辦法來抵擋三花娘娘的真火。」

「所以他很厲害！」

「那燕子呢？」

「燕子……」

三花娘娘表變得靈起來，左右看了看，自己拉過板凳來坐下，對他說道：「燕子還沒有教會他的小劍，小劍去砍那和尚的頭，那小劍在天上轉啊轉的本找不到頭在哪，一點不聰明，後來燕子打雷，但今天沒有下雨，打的雷也很小，那和尚本像是不痛……」

道人扭頭看了眼燕子。

燕子站在窗口上，自顧自梳理羽，既不發表什麼意見，也裝作不知曉先生下午時在遠方看著。

「看來確實是有些道行。」

「對的。」

「後來呢？」

「那和尚太笨了，跑得也慢，還沒有眼睛，三花娘娘騎上馬兒，一下就跑掉了。」三花娘娘說著搖了搖頭，還在晃悠著自己的兩條，一點不覺得跑掉丟人，也不氣餒，「他在後面急死了，追都追不上。」

「三花娘娘果然敏捷靈活，進退有度，真是讓人佩服。」

「明天三花娘娘帶上旗子，去把他打死。」

「三花娘娘深諳『君子報仇十年不遠』的道理，可是難得。」宋游由衷說道，隨即頓了下，「不過以我看來，卻是大可不必如此心急。」

「喵？」

「三花娘娘自學會點石金之法以來，便可配合山神，然而卻是有這般合適的對手。至於那惡僧為惡之事，既然他常在那方遊盪，既然白天三花娘娘都在那邊釣魚，有三花娘娘守著，也不怕他害了過路商旅。」宋游對說道，「不如暫且留著他，幫助三花娘娘練習點石兵與點石金兩種法的配合，如此一來，法定然突飛猛進。想來過不了多久，即使不用旗子裏的妖怪幫忙，也能靠三花娘娘自己的本事、靠自己召出來的金石巨人將之擊敗，到那時候，三花娘娘在這兩種法的配合上面就算得上是小了。」

「……」

直直盯著他，眼閃爍，腦中努力理解，迅速思索。

終於想通，恍然大悟。

「對哦！」

盯著道士的眼睛也一亮——

要不怎麼是道士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