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4章三花娘娘真是可憐

道人沒有在雲都待多久，除妖之地又多是各地山村，不比茶馬路上人來人往來得便利，這年頭的消息傳聞走得慢，有時僅僅一山一村，就能夠隔出不一樣的故事來，卻是直到道人走後幾天，雲都城外各地妖魔邪祟被除的消息才陸續傳城中，傳進朱家人的耳中。

這時道人已經走在去往沼郡的路上了。

一路都好，曬得人上滾燙，不需要穿厚服，偶爾來一陣風，又能覺到秋風的涼爽，就連馬蹄聲都變得輕快了許多。

天地間則早已有了秋意。

路旁的山倒是還好，仍舊青著，偶爾有幾棵樹容易黃葉的樹黃了，便了青山上的點綴。山間大片平地了農田，田裏種的多是稻穀，在這時節早已經收割了，卻還將稻穀的稈留在田裏，將大地染秋天的彩。

金黃的平整農田邊，又錯落的坐落著一棟棟白牆青瓦的房舍。

之下，一切景都變得緻。

此路亦是除妖路。

道人翻過一座座高山，在山頂吹風歇息，賞日落看星辰，經過一個個湖泊，在湖邊生火造飯，浣洗服，看自家兒釣魚，在語言完全不通的當地人家中討水，有時也被當地人養的土狗追著吠，在山林中除妖，古村中驅鬼，寺院中避雨，在想要停下的任何一個地方宿。

九百里路，半個月還沒走完。

宋游發現自家兒有了一個怪癖——

這小東西老是變貓兒，將一塊平平無奇的石頭變金的，叼到沿途村中的孩面前，也不說話，也不告訴孩是什麼，不討要東西，等到孩認為這顆石頭是金子，或者覺得這顆石頭不同尋常，撿回家中去給自家大人看，就的跟過去，在門口看別人的反應。

見到別人欣喜，就開心極了。

如同見到了前些天的自己。

看見別人發現這塊石頭只是金，並不是金子，也還是樂呵呵的。

若是別人欣喜若狂，又發現石頭很快變回原先的模樣，就飛一樣的跑回來，一臉嚴肅，當做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誰也不知道的腦子裏都在想什麼。

「三花娘娘這樣不好，雖然無傷大雅，可以捉弄別人為樂，並不是一位正直為民的貓兒神該做的事。」道人停在路邊歇息，對說道，雙眼平靜的看著前方風景，「三花娘娘須得知曉分寸。」

「三花娘娘只是送了他們一塊石頭。」

「不是普通的石頭。」

「是更好看的石頭。」

「不止如此。」

「三花娘娘只是和他們玩。」

「……」

道人抿了抿，指著前邊說道：「三花娘娘可知道那邊山下種的什麼？」

三花貓順著他的目看去。

那方是一片平坦規整的土地，種著一比人高、小臂的小樹，像是更大的草，集林，中間又有小路，也都橫平豎直，約見到有人拉著板車在小路上行走，這麼遠遠看去，風景好極了。

「是竹子！」

「不是。」

「是茅！」

「不是。」

「是蘆葦！」

「也不是。」

「就是蘆葦！」

「三花娘娘真可憐啊。」宋游搖著頭，終於轉頭看向，「三花娘娘這麼吃甜、喝甜水的人，竟然不知道那是甘蔗。」

「甘蔗？」

「是……」

「三花娘娘沒有見過甘蔗。」

「三花娘娘分明見過。」道人回憶著說，「當年從栩州去平州，我們就路過了一個地方，也種著很多甘蔗。只是離得遠，甘蔗在山下，我們只從山上路過，沒有下去細看罷了。當時我還取了路邊茅，給三花娘娘編了一個茅球。」

「三花娘娘記得茅球。」貓兒說著皺起眉，「可惜壞掉了。」

「應是三花娘娘那時還不知曉自己喜歡吃糖、喜歡喝甜水，自然不知道，很多糖都是從甘蔗里來的。」

「從甘蔗里來的！！」

「三花娘娘知道甘蔗裏面是什麼嗎？」

「是空的！」

「不是。」

「是棉花！」

「是糖水。」

「糖水！」

「天然的糖水。」

「！」

貓兒神一凝，直盯著他。

道人微微一笑，拄著竹杖站了起來，一邊往山下走一邊說道：「如今正是甘蔗時，上次沒有下山，這次去看看吧。」

「！」

貓兒表嚴肅，站在原地，看看他的背影，又看看遠方山下的那片甘蔗地，愣了許久，才連忙一陣小跑，追上了道人。

「叮叮噹……」

山上馬兒鈴鐺聲清脆迴響。

雲州遠不如逸州繁華，通也沒有逸州便利，好在從雲都到沼郡的路是雲州最主要的道之一，倒也修得不錯，在山間蜿蜒如龍蛇，山上又有小路通往宋游看見的那片甘蔗地，遠約可見村落房屋，大樹在路旁安靜的生長，枝繁葉茂，不知已多年了。

也許數百年前這裏就長這樣。

若是道人一直沿著道走，這片村落山水便是此生也不會去到的地方，是別人的故鄉，是永遠不會見面的一群人生活長的地方，不過在雲州極好的天氣下道人的閑似乎也更多了幾分，便下去看看。

貓兒仍舊邊走邊看下方，疑又期待。

裝著糖水的甘蔗……

長得像是竹子。

在貓兒的想像中，甘蔗已經和竹子一樣變了空的，不過裏頭裝的不是空氣，而是滿滿的糖水，一把它劃開，糖水就臼臼的往下流——必須得很快的用接住才行，不然就會浪費掉。

慢慢走到了山下。

山下一片平地，甘蔗長得比人都高，種的十分整齊，走在其中，人只能看見遠的高山，別的什麼都看不見，貓兒也連山也看不見。

道人左右看。

貓兒也左右看。

雖然心中萬般疑，又期待不已，可三花娘娘卻也老老實實走在路上，最多走到湊近，湊近甘蔗睜大眼睛仔細看看，吸聳鼻子嗅嗅味道。

慢慢聽到了板車晃的聲音。

伴隨著枝葉的聲響。

道人立馬停在了路邊。

貓兒也跟著跑到路邊草里站定，仰起頭跟著道人一同看過去。

有個農人拉著板車走了過來，農人生得黝黑乾瘦，板車上拉著的全是甘蔗，葉子被除了一些，但沒有全部除掉，隨板車晃，作響。

「有禮了。」

道人對其行了一禮。

「喵……」

貓兒跟著了一聲。

農人著當地的服飾，裳以白藍為主，沒戴頭飾卻裹了頭巾，聞言頓時停下，疑又有些無措的看向他。

道人當即便知曉，語言不通了。

不過有別的東西是通用的。

例如貨幣，例如笑容。

道人帶著笑意，也微微躬著，從上出幾個銅錢，拿在手裏，遞向農人，又手指一指板車上的甘蔗，笑意更濃。

片刻之後，板車遠去。

道人抱著好幾甘蔗，站在原地，與貓兒一同，目送農人遠去。

「哐哐哐……」

聲音越來越遠，直到聽不到了。

「好便宜~」

貓兒很小聲很小聲的說。

「不是甘蔗便宜，是農人心善，見我們是修道之人，遠途行走，以為我們沒有水喝了，贈我們的。」道人說著看向甘蔗，卻是有些苦惱，不知道該怎麼才能將之拿得走。

「三花娘娘送他一塊金石頭！」

「啪……」

「唔！」

貓兒站立起來，用爪子捂著頭。

「嗤！」

道人從馬背上出燕子的短劍，削鐵如空氣的神兵利用來削甘蔗也是好用，而且任勞任怨——多的一丁點力都無需用，隨意的一揮，甘蔗就會毫無阻礙的被削掉頭尾，斷口平不已。

隨即將之到馬背上。

最後一，道人將之砍三截，將燕子也下來，對他們問道：「你們是要吃上半截，還是吃下半截，還是吃中間？」

「三花娘娘不知道。」

「我……我都可以……」

「那三花娘娘在地上跑，就吃下半截，燕子飛在天上，就吃上半截，我委屈一點，吃中間這截好了。」

道人分別將之遞給他們。

燕子與貓都變人形接過。

隨即三道人影折往回，依舊走在生滿甘蔗的小路上，卻是一人手拿一甘蔗。道人練的撕開甘蔗皮，邊走邊觀察他的作，學著他將自己手中的甘蔗剝得一片狼藉，出裏頭的甘蔗心。

白略微泛青，半如玉，很是漂亮。

和想像的不一樣。

「就是這樣，撕掉皮，就可以吃了，只要一嚼，里就全是糖水，比三花娘娘平常喝的很多糖水還好喝呢。」

「咔……」

道人當先咬了一口，慢慢嚼著。

這邊天氣好，好，照充足，很適合種甘蔗，道人在撕皮的時候就覺到了它可能會很好吃，一口下去，果然不出所料，又泡又甜，冰冰涼涼的水帶著甘蔗的清香，糖分充足，一下子湧口中，充斥於齒間，在頂著太走了幾百里路的旅途中，實在是種藉。

「咔……」

三花娘娘學著他的作，也是一口。

咬掉一截甘蔗，牙齒剛剛一咬，水就全部湧出來，冰冰涼涼，這種味道一下子就使驚艷了，睜大了眼睛。

簡直比喝糖水還更味。

「咕咚……」

「呸……」

「吐……」

三道不同的聲音響起。

剛吐掉甘蔗的燕安愣愣的看向。

道人也手拿甘蔗，一邊走一邊看向三花娘娘，卻是這時才說：「嚼完水之後，覺到不甜了，就可以把它吐掉了。」

「吐掉？不能吃喵？多可惜啊！」

「不能吞的。」

「那三花娘娘吞了怎麼辦？」

「那就糟糕了。」道人繼續嚼著甘蔗，邊走邊說，神態自然，聲音從容，不像說假，「它會在三花娘娘的肚皮里生發芽，最後在三花娘娘的頭頂上長出甘蔗來，嗯，就長路邊這麼高。」

「！」

三花娘娘頓時停下腳步，大驚失。

道人則已經走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