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知意和霍奉卿,既有吵吵鬧鬧、劍拔弩張的年時,也會有溫悠遠、細水長流的將來。
不需要什麼山盟海誓,就是會有的。一定會有的。
——
從書樓里挑出一幅《遂錦四時圖》后,云知意總算了卻一樁心事。“這可是縉王李恪昭的啟蒙恩師姬名揚真跡,藺家老爺子應該會喜歡吧?”
“姬名揚先生的真跡?”霍奉卿仔細端詳了畫上那枚些褪的古樸印鑒后,幽幽一嘆,“云大小姐,你實在是有點……大方。”
云知意沖他做了個怪相:“你分明是想說我有點敗家吧?”
“沒有的事,”他笑得認命極了,“你隨意敗,我盡力掙。”
云知意笑著推了推他,小心地收起卷軸:“誰要你掙?我……”
“唔,不對,也不能‘隨意’,還是稍稍克制些為好。不然,我若走上貪之路,第一個跳出來查我的人必定是你。”
霍奉卿打斷,接過卷軸替裝進長木匣里:“歷來都是枕邊人最難防,我這輩子注定是個奉公守法的清了。哎。”
云知意愣了好一會兒:“我怎麼覺得你這話仿佛在調戲我?”
“嗯。‘仿佛’二字可以去掉。”
按住他一頓捶完,云知意看了看天,后知后覺道:“霍奉卿,你到底是有多閑?怎麼今日又來了?”
雖兩人一談公務就容易起爭執,但兩人如今都是,到底避免不了這種話題。
“來找你確認一樁公務上的事,”霍奉卿頓了頓,又補充道,“其實不是我要問,是盛敬侑非著我來找你確認。你若生氣,請務必記到他帳上。”
“我沒那麼容易生氣,除非你態度惡劣、不說人話,”云知意笑道,“你這怎麼時時的?老實承認一句你就是借機來纏著我,我又不會笑話你。”
也就是說得好聽,事實上已經樂不可支了。
“究竟是盛敬侑著你來的,還是你自己臉皮厚,只有你自己才清楚。”
“好吧,我承認是我臉皮厚要來纏著你。不過,也真是盛敬侑讓我來問的。”
霍奉卿收了嬉鬧,斂眉正:“關于聯合辦學,陳琇今日又補了一條,提請由言珝大人代表州牧府參與聯合辦學的日常監管。此事你可知?”
明日就是本月最后一場旬會,陳琇趕在今日提出這條,某種程度上算打了州牧府一個措手不及。
但陳琇只是個從事,提請由言珝代表州牧府參與日常監管聯合辦學,這麼大的事,按理無權輕易拍板。
才因為自作主張提出聯合辦學而惹怒田嶺,應該沒膽子再來第二次先斬后奏。會這麼提,背后必定有人授意。
霍奉卿也沒藏著掖著:“眼下有權又有理由授意這麼做的人,無非就是你、章老、田嶺。”
同樣一件事,提出的人不同,初衷與目標必定迥異,而霍奉卿他們那方的應對自也會不同。
他并不認為是云知意授意陳琇的。畢竟云知意搬到瀅山來自立門戶,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不想給言家惹麻煩,不會無端端將父親拖下水。
但盛敬侑不知出于什麼心態,非要他來找云知意討一句準話。
云知意橫飛眼波,神高深莫測,不答反問:“若果真是我指使陳琇拖我爹下水,意圖讓你投鼠忌,你接下來打算如何?”
霍奉卿盯著看了半晌,輕聲笑道:“云知意,你學壞了,居然詐我騙消息。”
第六十一章
被霍奉卿穿自己只是虛張聲勢,云知意并沒有惱怒,反而坦然承認了:“沒錯,就是詐你。你要說嗎?”
“如今言大人被卷進來了,你竟不急?”霍奉卿很是意外。
云知意撇了撇:“有什麼好急?又不是陳琇提了我爹,旬會合議上就一定能通過這項任命。而且就算通過了,我爹也未必就會欣然接。”
爹言珝算是世人眼中最常見的那種,圓通、明哲保,不為惡,卻也不會橫沖直撞到得罪人。凡事按部就班,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聯合辦學這件事明擺著是田嶺與霍奉卿的戰場,按爹一慣不惹是非的做派,定會設法不讓自己局,不必瞎心。
“你們到底想借聯合辦學搞什麼鬼?”云知意最在意的還是這個,“為什麼你非要推這件事?”
霍奉卿斂笑垂眸,謹慎斟酌后才開口解釋:“陳琇為完章老在原州各地廣開蒙學的夙愿,被急后自作主張,提出‘鄴城庠學和醫署聯合辦學’,以此換取醫署不再繼續爭奪這次的撥款。”
“醫署如今是你們州牧府在管,一旦醫署和庠學聯合辦學,你就有機會過庠學搶奪學政司治權。”云知意直接將話挑明了。
霍奉卿點了點頭。
云知意以指尖輕撓眉心金箔:“咦,這麼說,陳琇其實是跟你站一邊的?是盛敬侑放在田嶺跟前的……暗樁?”
“和盛敬侑沒關系,和我更沒關系,”霍奉卿想了想,還是叮囑一句,“不過,我一直看不與田嶺是怎麼回事。你平日防備著些,別走太近。”
“哦,這樣啊。我還以為你……”云知意有點尷尬,反手撓了撓后頸,“罷了罷了,你接著說。”
難怪上輩子霍奉卿時不時看陳琇,原來是很早就懷疑站到田嶺那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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