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他,連霍奉卿與顧子璇都齊齊仰頭,目不轉睛看著云知意。
“之前在槐陵時,京中家里給我傳了封家書,我回來才看到的,”云知意倒也不賣關子,“朝廷已陸續派出‘采風巡按使’下各州來,代陛下巡察督導各州民、疑案,為期一年。屆時‘采風巡按使’會在‘待用學士’中挑人做助手隨行辦事。”
都是聰明人,話說到這里大家就懂了。
薛如懷有些興,但又不免忐忑:“若一年跟著欽使能辦幾件像樣的差事,這也能算我的履歷了吧?”
“何止履歷上的加持?能代陛下巡察民的欽使都是朝中的人,就算只白白跟在他們后頭跑一年,能得到的進益那也勝讀十年書了。”
云知意笑輕拍薛如懷的肩:“所以,你無論如何都要進乙等榜,明白嗎?別瞧不起這跟班差事,再苦也就一年,后續的好可大了。不騙你,到時連我都要去應這個的。”
霍奉卿神轉驚,原本噙笑的眸底漸涼:“云知意,你又在胡鬧什麼?!”
只要正常考,無論如何都在甲等前五,州丞府州牧府任選。為何要去做餐風宿的欽使跟班?!
第三十六章
霍奉卿這話語氣有點沖,若照以往慣例,云知意必定火大到與他吵起來。
顧子璇忙不迭勸道:“大家有話好好說,別吼。”
薛如懷也道:“就是就是,閑聊而已。大家各有各的道理,將各自的想法講開來,求同存異,這不就行了嗎?”
在他倆的圓場下,霍奉卿和了神,輕聲對云知意解釋:“我不是要吼你,只是覺得你沒必要走彎路。事關前程,你不要沖。”
他很怕這姑娘是一時頭腦發熱,自毀前程而不自知;又不舍在外餐風宿奔波一整年,去苦哈哈任人差遣。
而且,他私心里也不太高興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一整年。
云知意居然出人意料地沒有發火,只是深吸一口氣,穩了穩,這才重新坐下,不喜不嗔地迎上他的目。
“我并非沖,是深思慮后才做此打算的。既已決定走這彎路,便是我認定有這必要。”
的聲音波瀾不驚,卻威嚴凝肅,莫名給人一種“不可造次”的迫。
如此氣勢很出現在十七歲的云知意上,這讓霍奉卿有些驚訝,在場的顧子璇與薛如懷甚至暗暗打了個寒噤。
“閉,看書。”云知意說完便不再理人,重新拿起算學題集。
看這意思,是打定主意要做一年欽使跟班,不會被誰的意見搖決心。
為免再生波瀾,顧子璇與薛如懷便識趣地閉,各自安靜地翻起書來。
霍奉卿雖也在看書,還極力繃著冷淡平靜的臉,可暗藏懊惱的眼角余卻總不由自主地斜飛向云知意。
但心無旁騖,似乎本沒察覺他的打量。又像是察覺了,但就是不想再理他。
霍奉卿心下有些慌,當著兩位同窗的面又不好多說什麼,只能暗暗輕石桌下的長,以腳尖了云知意的鞋幫。
等到云知意不堪其擾,終于緩緩抬眼看過來,他趕忙以口形無聲道:出去談談?
可惜云知意這會兒還在氣頭上,完全不想和他說話。很不給面子地冷笑出聲:“不好好看你的書,踢我做什麼?若是你長到沒放,可以考慮現剁一截扔掉。”
霍奉卿被噎得訕訕:“那晚些散學后再與你細談。”
“誰要和你細談?哪邊涼快哪邊去,最近和我說話。總是狗里吐不出象牙,我怕聽了來氣。”云知意冷淡垂眸。
霍奉卿乜片刻,薄微抿,識趣地沒再出聲。
顧子璇與薛如懷如臨大敵地懸著心,卻等了良久也未聽到以往那般的槍舌戰。于是不約而同地雙雙抬頭,以驚奇目在云知意、霍奉卿之間來回逡巡。
這兩人今日著實反常,居然這樣都沒吵起來?
——
隔天,云知意派人向夫子告了假,自己在家溫習。等到第二日,心頭那氣消了大半,才重新在庠學出現。
重回庠學這一整日,與顧子璇、薛如懷說說笑笑,一切如常,只是總不搭理霍奉卿。
霍奉卿被冷落得心中直發慌,卻始終尋不到搭話的契機,只能強行按捺住滿心焦慮,耐著子等候散學。
申時,散學的撞鐘聲響起,學子們相互道別后各回各家。
云知意揮別顧子璇后,徑自往自己的馬車去,對跟在后頭的霍奉卿不聞不問。
車簾落下,云知意便斜靠著車壁,從袖袋中出小竹筒,倒了顆薄荷丸含進口中,做閉目養神狀。
其實,考后如何打算自己的前途,這是的私事,大可不必理會霍奉卿作何想。若狠得下心,一句“關你何事”就能將他徹底打發了去,本沒有義務向他解釋自己的道理。
可說來說去,不就是因為狠不下這心麼?
上輩子我行我素認死理,與霍奉卿鬧僵到死也沒怎麼心過的。可這一世重來,在某些事上有不小的改變,霍奉卿亦然。
至,他們都在學著正視自己對對方的心意,心照不宣地各自克制、適當退讓,以期尋求一種“就算沖突,也別發展尖銳矛盾”的相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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