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人卻并不打算放過。田嶺道：“那就說說你自己是怎麼回事。懈怠退步，可是因為明年另有打算？”

這個問題覺有圈套啊。就在云知意躊躇思忖時，旁的霍奉卿忽然開口：“人對一件事太過重視就會張，偶爾失常也是理中事。二位大人不必過于擔憂。”

盛敬侑與田嶺對這個答案顯然很滿意，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也對。”

云知意總算松了口氣。

只聽盛敬侑另起話頭道：“聽說你倆什麼事都爭個高下。預審考的名次挨著，今日免不得要共席并坐，可別胡鬧啊。”

學子們的座次則是按考績排名，“兩兩共席”。第三的霍奉卿與第四的云知意自是同坐了。

“盛大人放心，我近來修養，與誰都不爭不搶。”云知意回他一個笑臉。今日不是私下場合，當然不能再隨意稱盛敬侑為師弟了。

那田嶺卻看熱鬧不嫌事大，閑得無聊瞎起哄：“年意氣嘛，有點爭勝之心是好事，拿好分寸就行。今日既設酒宴，你倆斗斗酒量倒也無傷大雅。”

云知意覺一氣直沖頭頂。又來？！個鬼的無傷大雅！上輩子就是因為有人攛掇和霍奉卿斗酒，最后才借醉行兇，不干人事地將他給辦了的！

咬牙切齒地忍了忍，才扯出勉強假笑：“田大人，您堂堂州丞，攛掇學子斗酒不合適吧？憑霍奉卿那三杯就彈不得的量，這不是上趕著找糟蹋嗎？他不會答應的。”

話里話外簡直是給霍奉卿遞出明示了。

奈何霍奉卿這家伙，十件事里總有九件要和對著來。

他略垂眼簾，低聲道:“輸人不輸陣，怕你啊？”

第十六章

今日設的是坐席。

雙雙落座后，云知意稍垂眼眸，就見自己的天水碧浣花錦與霍奉卿的湖藍素錦疊在一起。

彩融洽、相得益彰，糾纏出幾許說不明的曖昧。

胡將自己的擺攏到邊，這才捧起茶杯，低聲輕喚：“霍奉卿。”

霍奉卿正在低頭整理擺，聞言稍頓：“嗯？”

“你今日真要和我斗酒？”云知意看著杯中倒影。

霍奉卿躋坐正，眼神隨意掃過案上的茶果：“看你。你說斗，那便斗。”

“若要我說，那還是就別了吧。我近來修養，不好斗。”云知意淺啜一口熱茶，徐徐抬眸，目視前方。

霍奉卿不置可否，從果盤里拿過一個橘子：“哦。”

云知意輕輕轉著手中茶杯：“若田嶺方才是攛掇你與陳琇斗酒，你會應麼？”

霍奉卿長睫微垂，慢條斯理地剝起橘子來，口中漫不經心地應道：“不會。”

“換顧子璇呢？”云知意又問。

霍奉卿不假思索：“不會。”

“薛如懷呢？也不會吧？”云知意無奈嗤笑，“我就知道。”

霍奉卿神古怪地瞥了一眼：“你又知道什麼了？”

“只要對手是我，不拘什麼事，不管有沒有把握能贏，你都一定會應戰。你的‘輸人不輸陣’，好像從來都只針對我一人。”

霍奉卿眉心微蹙：“你的好勝之心，不也只針對我？”

云知意正準備答話，忽然察覺左側坐席的人正看著這邊，便略向前傾，目越過霍奉卿，歪頭迎上對方的注視。

那個坐席上是今次榜首陳琇及榜眼顧子璇。

十年來，鄴城庠學前三甲的位置長期被霍奉卿、云知意、陳琇流霸占，顧子璇算是破天荒打破這格局的第一人。

所以顧子璇很興，先是與陳琇耳語，又轉頭來對云知意抱拳，小聲拋來笑語：“多虧你這次考失手，承讓了啊。”

看著朋友笑靨如花的模樣，云知意回一笑：“我不是失手。你實至名歸，恭喜恭喜。”

這話在誰聽來都像是客套敷衍，但若對云知意足夠悉就會知道，其實很與人虛言客套。

既說顧子璇是“實至名歸”，就表示承認自己這次并非大意疏忽，而是真的考不過人家。

霍奉卿語帶試探：“居然連顧子璇都能你一頭了，你今年到底在做些什麼？”

“說得像你考過了似的，”云知意以余笑睨他，“你我都一樣考失手了，就別這麼咄咄人地互相揭短了吧？”

霍奉卿看了一眼，低頭繼續剝橘子：“誰跟你一樣？我可沒失手。”考算學那天問了答題詳，再問了陳琇和顧子璇做比對，就估著大概只能考到第四。他可是打細算著考的第三名，怎麼能失手呢？

云知意沒明白他的意思，卻什麼也沒問。

上一世的預審考，榜首是，霍奉卿屈居榜眼，陳琇第三。

那時他們三人在甲等榜上的名次本就常有變。

除算學之外沒有弱點，當時在這門功課上又狠下了些笨功夫，再不濟也沒這輩子這麼吃力；而霍奉卿在書法、法令兩門上長期不穩定，陳琇則是書法、政論、史學的底子相對薄些。

這次霍奉卿預審考居然只得第三名，其實有點意外。原以為榜首、榜眼本該在霍奉卿與陳琇之間，端看兩人誰更勝一籌而已。

不過，這輩子有太多細節與前世不同，預審考排名的小小變化對云知意來說已不值得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