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小姑娘們,怎麼都傻乎乎的?”宿子約回頭看看裹著披風睡的自家妹妹,再看看云知意,好笑地搖搖頭,“你一丟石子他就出現,要麼就是他習武基遠比你以為的深厚,要麼就是他本就在等你啊。”
趴在桌上的云知意也不知聽清沒聽清,嘟嘟囔囔回了句:“呵呵。”
第十五章
九月十八,京中云府派來的大批仆從、園丁、膳師、醫者、樂師、護衛也在南河渡靠岸,低調進南郊瀅山的云氏祖宅。
烏泱泱近百號人卻井然有序,無需格外費心號令就各司其職,將占了半座山頭的云氏祖宅打點得煥然一新,前后只花了不到五日。
管家秋娘帶著小梅與一眾仆從去了趟言宅,送上京中云府給云知意父母捎來的東西,之后便按照云知意吩咐不再登門打擾。
從那天起,云知意完全不再為旁的事勞神,只專心在書房悶頭苦讀算學,幾乎過著傳說中“來手飯來張口”的日子。
宿子碧對這一切很是驚訝,心中有很多疑問想找云知意解。可又怕影響讀書,便頻頻往書房送分量很小的茶果點心,以打探什麼時候有空閑聊。
一天里總要書房來送三五回茶果,云知意當然覺得奇怪:“子碧,你在我這里待得無聊了?”
“那怎麼會?我就是有許多話想問,又不好意思找別人。小梅總有很多事要做,我去礙手礙腳也不合適。”宿子碧撓頭傻笑。
這幾日兄長回松原了,眼下宅子里烏泱泱近百號人,真正認識的就只有云知意和小梅這主仆二人。
云知意放下手中的算學書:“坐下說吧,我正好也歇歇眼。”
宿子碧趕忙坐下,好奇地開口:“他們第一天來時見你本是跪著的,為什麼你要說,‘往后若無大事、無貴重外客,不必行跪禮,執常禮即可’?”
云知意將面前的點心碟子推過去些,示意自便,這才端起茶盞答道:“原州不比京城,我也無封爵,日常禮數上沒必要過于繁縟。我不好那排場,麻煩。”
宿子碧點點頭,拿起塊桂花糕咬了一小口:“可云氏這樣的高門大戶,規矩不都是嚴苛鐵律麼?為什麼你一說,他們就照你的話改了呢?”
云知意笑道:“家主許可這祖宅給我承繼,這里就是我的地方,規矩自是我說了算。”
“原來是這樣,”宿子碧羨慕地嘖嘖舌,又問,“如今云氏家主是你祖母,就算你母親外嫁,可你上頭還有姑姑們。按常理,云氏的人該稱呼你‘孫小姐”才對,他們為什麼喚你‘大小姐’?若你姑姑們哪時候來看你,他們又怎麼稱呼?”
云知意抿了口甜茶,想了想才認真答:“我在京中云府才是‘孫小姐’。我是業已年的祖宅當家人,在這里就該是‘大小姐’。姑姑們若來,會被喚作‘姑’。”
“原來是這樣。世家大族的講究可真多啊。”
宿子碧自己在心中默了默,大概懂了云知意的說法,才接著道:“說起來,你離京已經十余年了吧?可我瞧著你對這些事竟半點不生疏。是你母親教的嗎?”
云知意對宿子碧很有耐心:“我母親偶爾遇事時會提點幾句,但主要是京中云府上下對我一直有管教。祖母及幾位叔伯、姑姑們每月都通過驛快馬送來家書,待人接、詩書學問,什麼都在信里教。”
世家大族栽培子弟是有輕重偏側的,像云知意這種自小資質出挑的孩子,教導的事不是哪一個人的責任,舉族資源都會往上傾斜。
是重,卻也是厚。
“只寫信,就什麼都能教?他們不怕你不認真看信,或者沒有悟麼?”宿子碧驚訝極了。
“要不是確定我值得栽培,族中也不會輕易在我上下這麼大心,”云知意笑道,“而且,你有沒有發現,每一年秋季出游時,我都會遇到許多京中故人?偶爾還會遇見我叔伯、姑姑們本尊。”
宿子碧就見過云孟沖那一次,當然不會忘:“記得啊!前年在淮南不就剛巧遇到六爺在那里訪友麼?還和我們一起玩了五天。六爺劍法了得,為人也灑,長得還好看!”
“你專挑這一樁,主要就是想夸我六叔吧?”云知意莞爾,“其實哪有那麼剛巧?我六叔安排在那時去淮南訪友,其實就是為了等我。一來陪我游玩,二來也是當面教誨,探查我在學業上的進益。往常遇到別的人也差不多,都是他們之托來提點或檢驗我的。”
唯一的例外,就是大前年在松原遇見盛敬侑。那次是真的巧合。
“天,我還以為你到原州后,云氏就只管你吃喝用度,旁的事任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居然還有這麼多門道!”
宿子碧的部分好奇心得到滿足,剛巧也吃完了整塊糕,這才笑著拍拍手:“我沒見過世家大族的里陣仗,你別笑我見識短。”
“笑你做什麼?難道往常我問你江湖逸聞時,你也在心里笑話我沒見過世面?”云知意逗。
宿子碧趕忙擺擺手:“哪有?只要我知道的事,若你喜歡,我可以天天講。我大哥知道得更多,過幾日等他返來時,讓他講!”
“他返來時,也該是送秋宴了。”云知意恍惚一嘆,眼底有見的迷茫。
預審考是“選士正考”之前,原州場在最后一次對所有臨考學子的掂量與審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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