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飛燕讓胡媽送些點心和茶水上樓，而胡媽也終于可以知道這三人最近都在忙些什麼。

閣樓二樓，里面懸掛著北地各個關口布兵布防圖，中間偌大一塊則是大晟國極其周邊諸國沙盤推演。

“小姐，你們這是？”

“哦，近來大晟國周邊多勢力又開始了蠢蠢，雖然目前還沒有大兵戈，但硝煙四起只怕為時不遠，咱們也得早做準備，以應對隨時有可能到來的戰爭。”

百里飛燕這一解釋，胡媽便立即明白了。

想來小姐前些日子關在房間里畫那些戰車草圖，目的也在此。

“胡媽，此事涉及軍中機，府里其他人，已經被我們勒令不許接近這兒。你是我信得過之人，讓你進來也沒什麼。但你在這里看到的，不得泄出去。”

“誒喲小姐，這些東西胡媽哪里看得懂。既然如此要，那胡媽以后便不上這兒了，咱不能給小姐添子。”

胡媽回去后，便將自己發現的東西利用老方式傳到了宮中。

承平帝何嘗不知風雨將來，戰事將至。

而鎮北將軍府從上到下對戰事異常敏銳、又從容備戰的態度，也讓承平帝深他們的確是大晟國的柱石。

有句話：太平本是將軍定，不許將軍見太平。

至在這樣一個戰事頻發、天下尚未穩定的時期，大晟國還不能失去鎮北將軍府。

百里飛燕當然明了承平帝的心思。

會趁這段時間，在他們磨刀霍霍向將軍府之前，便送這對父子終難忘的大禮。

“二哥三哥，我出府一趟。”

這日午后，百里飛燕跟兩位兄長招呼了一聲，獨自走在晟京城街頭。

打算去飛香門轉轉，從他們那里打聽一些消息。

還想見見飛香門的管事。

自回到這里后，百里飛燕一直想這個朋友。不知道這次見到了，會不會像前世那樣提醒多些心眼、離夏侯洙遠一點。

“死花子，走路不長眼是不是，著了爺還不跪下謝罪！”

不遠傳來，行人紛紛圍觀駐足。

在經過那群人旁時，不經意間的一瞥讓百里飛燕停駐了下來。

人群中那個被按在地上，腦袋還被一只大腳狠狠踩踏著的人，赫然是駱無香。

駱無香，夏侯洙座下第一劊子手。殺人不眨眼，行事毒辣殘酷。如果沒有他替夏侯洙暗中鏟除異己，他的帝位也不會坐得那麼穩。

憑他前世與夏侯洙的關系，百里飛燕這一世如果要對付那對父子，那麼在這里抹殺掉駱無香，似乎了最明智的抉擇。

但百里飛燕沒有這樣做，反而對面前這人多了說不清道不明的復雜緒。

又想到了靈魂被錮在祠室那些年，怎麼都想到正是這個人，為帶來了僅有的一點希——

那一日，祠室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駱大人。”

來人正是承景帝座下第一鷹犬，為他干了不骯臟事朝中文武百無不聞之變的駱無香。

“本前來，只為祭拜國后，你們先下去。”

宮人們遲疑了一下，還是依言退下了。

百里飛燕不知道這駱無香要干什麼，也已經不在意了。父兄被害死，萬念皆灰。

駱無香為百里飛燕上了一炷香，然后走到了水晶棺前。

只一眼，便讓男人釘在原地。

水晶棺的人故去多年了，卻與印象中的別無二致。

男人沉默良久，才嘆然開口：“娘娘，你在哭嗎？”

靠坐在角落里、對外界任何事都已無于衷的百里飛燕，愕然地朝駱無香看去。

駱無香凝視著水晶棺的人，眼里深藏著某些難以言說的東西。

“是在哭吧，因為你這一生都錯付了。”

他這是什麼意思？

百里飛燕從角落里爬了起來，想要聽得清楚一點。

但駱無香余下的時間都在緘默，握著拳頭站在水晶棺旁。

他就這樣靜立著，筆直的背脊莫明有些蕭瑟。在百里飛燕飄到他前想要看清他的神時，他卻驀地轉。

“娘娘，你不在了，但那些人欠你的，我都會幫你討回來的！”

“只要我還活著，就不會讓你不得安息。”

說完，駱無香便邁著腳步毅然離去。

他那些話是什麼意思？他知道什麼了嗎？

可百里飛燕不解，跟駱無香從來就沒有什麼，即便他知道了些什麼，又為何會冒那麼大的險幫？

三個多月后，百里飛燕聽到宮人說夏侯洙遇刺了，傷重危急。

可僅僅過了一天，那個男人便拎著滴著的木匣子來到了祠室。

輕的將百里飛燕從水晶棺里扶了起來，在耳邊呢喃：“飛燕，朕給你看個好東西。”

他一點點打開木匣子，仿佛在獻寶一般，眼里還帶著趣味的芒。

百里飛燕靈魂在栗著。

這個男人，總是用木匣子裝著人頭送到這兒。

上一次是二哥，這次又是誰？

“……”

百里飛燕僵在了那里。

無邊的寒意灌注了的靈魂。

“駱無香——”

他那句“娘娘，你在哭嗎？”，還猶在耳畔，如今首級卻被人斬下裝在了這木匣子。

“朕的飛燕好本事，連這頭兇狠毒辣的惡狼都不惜為你背叛朕。”承景帝怨毒地盯著那顆頭顱，當著他的面吻住了百里飛燕紅得滴的。“不過是朕的一條狗，也配惦記朕的東西。”

然后他手一撒，百里飛燕的尸便倒回了棺中。

“朕不稀罕的東西，丟掉毀掉，也不著他肖想！”

“飛燕，你永遠都是朕的。你活著時將一切都獻給了朕，死了也要由朕支配。”

……

“你聽不見是不是，爺讓你跪下，從我下鉆過去——”

百里飛燕一抖，人也從那段痛苦不堪的記憶中回轉了過來。

“駱無香……”

這個人究竟是怎麼想的？為什麼像他這樣的人，最后卻為了豁出了命？

“好啊你還敢無視爺，你們幾個，給我打斷他的。”

話落，便有幾個狗子竄過來按住了駱無香，拳腳劈頭蓋臉地砸過來。

圍觀人指指點點，卻沒有一人敢上前阻止。

百里飛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