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殺意被抑得很好，但百里飛燕還是沒有錯過夏侯洙眼底的暗影。

哼哼！這就不了了？

比起你們對我做的，這才哪到哪兒。

夏侯洙，我百里飛燕上輩子對你千好萬好、掏心掏肺，你不也無于衷嗎？你就是一條捂不熱的毒蛇，對于你，一滴多余的都是浪費、是愚蠢！

從夏侯洙這兒接收到的反饋，讓百里飛燕覺不錯。

其直接表現是：做得好，繼續！

“之前的事是哥哥不對，姐姐最是大度了，便不要跟哥哥計較了。哥哥昨兒個還在跟嫣兒說，他覺得很對不住姐姐，給不了姐姐想要的，讓你對他失了。但唯有姐姐的這顆心，他自信不會輸給任何人。”

這家伙怎麼說什麼話都這麼刺耳、這麼人討厭？

百里飛燕個頭比周嫣要高一些，聽到這話，眼神下審視地看著。看在周嫣眼里，百里飛燕就是在居高臨下藐視。

這也是百里飛燕想達到的效果。

在祠室那些年，就不只一次聽到周嫣說——

“百里飛燕，你知道嗎？我最討厭的就是你那雙眼睛，尤其是你俯視著我的時候，讓我很想將你那雙眼睛給挖出來。”

“我曾想過我為什麼會那麼討厭你，可能你一出生就生活在下，即便滿是，眼神也耀眼得讓我自慚形穢。過去我很羨慕你，你是將軍府的大小姐，聞名天下的巾幗英雄。你不需要靠任何人，就能夠在這個世上活下去，甚至讓別人去追隨你、依賴你。”

“但后來我想，為什麼要去羨慕你呢？只要你不在這個世上了，只要我爬得比任何人都高，就沒有人可以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了。”

過去從未有看輕周嫣的意思，一直拿當自己的親妹妹，要不然又怎會在他們陷敵陣時，讓他們先逃走，自己留下來斷后被敵軍抓住？

結果所有的付出和犧牲，在周嫣眼里也只不過是自以為是、逞能而已。是在面前故意顯示能力、在炫耀。

既然你這麼想，那我干脆就這樣做吧，總不能平白讓你給我扣那麼多屎盆子。

“殿下我嗎？最近還真沒覺到，就覺得殿下越來越厭煩我了。”百里飛燕無所謂地說著。

夏侯洙有些吃驚。

百里飛燕居然一語道破了他的心思，是他無形中便泄出了對的真實緒嗎？

心中飛快計較著，面上卻是很傷心地質問：“你真的這樣以為？你認為我只是厭煩你？”

“再多的真在一次次爭吵猜疑中都會被消磨，我對殿下的心已不如從前，殿下對我到厭煩豈不也很正常？”

周嫣愕然。

這種話百里飛燕竟能毫不遲疑說出來？

難道都不傷心？都不想著去挽回？

“姐姐……這是什麼意思？”周嫣不由想再確認一番。

“在戰場上，我素來講究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這種意識也被帶到了生活中，我百里飛燕相信一個人便全然相信。心里一旦種下了懷疑的種子，就很難再去做個糊涂蟲。”

頓了頓，百里飛燕昂著頭接著說道：“許多人都說，人生麼模糊一點也好，不用太清醒。我也覺得這話有道理，可也要看是什麼況、面對的又是什麼人。”

“你這是在懷疑我對你別有企圖？”夏侯洙怒問。

眼里已經對相當失了。

仿佛百里飛燕這話，是真正傷了他的心。

“我可沒有這樣說，我百里家這些年樹了不仇敵，很多人都想對付我們、利用我們，容不得我們太糊涂。我這麼說并不是在指責殿下，而是說我自己。”

最后百里飛燕干脆道：“我這人有病，只要有無法確信的東西就會在心頭豎起高高的藩籬，還會對那人百般挑剔。這一點殿下想必很深刻。”

夏侯洙怔住了。

的確是這樣。

過去百里飛燕全然信任他時，那對他真是掏心掏肺，沒有半點猜疑，即便是為了他命垂危臥床一年也沒有什麼怨言。之后仍然對他全心全意，需要時也二話不說、傾力相助。

可這段時間呢？

自從懷疑他和嫣兒之間有事，對他百般不耐，對嫣兒也很刻薄，就好像完全變了一個人一樣。

注視著夏侯洙的神變化，百里飛燕無奈做出總結。

“我就是這樣一個人，殿下，哪怕我很想相信你，也想像從前那樣你，但我就是做不到。所以我也想過要不要咱們就分開，因為再和你在一起，我怕自己會控制不住去傷害你，更怕自己在你面前變得越發丑陋可憎。”

夏侯洙驀地抱住了百里飛燕。

“沒關系，飛燕。”

只這麼一抱，就讓百里飛燕全都起了皮疙瘩，但這一次沒有強行推開夏侯洙，而是忍耐著、克制著……

而夏侯洙也借由這一抱，演技拉滿，狀態全開。

“這段時間我的確很生氣很傷心，因為那麼信任我的飛燕，卻一再懷疑我。與此同時我也很害怕，害怕失去你。一旦你走了，我拿什麼去挽回你？”

“飛燕，你今日這番話讓我安心不，也知道前些日子是我做錯了。在你懷疑我的時候，我應該向你證明我的心，而不是去焦躁地質問你。讓你對我進一步失，從而失去和我在一起的信心。”

夏侯洙松開，深地凝注著的眼睛。

“兩個人在一起，總是會出現這樣那樣的問題。但飛燕，我確信你還是我的，而你則是我的唯一。除了你，我不會再有別人。既然如此，我們兩人就應該努力克服這些問題。我會努力，讓你重新信任我，爭取做到兩人間再無任何猜疑。飛燕，你還愿意再相信我一次嗎？”

百里飛燕低著頭，久久沒有答案。

夏侯洙也沒有催促，因為看到百里飛燕眼眶已經潤了。

很好，已經重新開始攻陷這個人了……

果然很好對付。

只要一點溫語，就能讓心、讓卸下防備。

百里飛燕紅著眼眶，輕輕抬頭問夏侯洙：“那麼殿下也會全心全意相信我嗎？”

“當然了飛燕。”夏侯洙毫不猶豫道。

“好，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到殿下說的那樣。但只要殿下愿意相信飛燕，我也會試著去相信殿下。”

“飛燕——”夏侯洙激地抱住。

心中油然松了一口氣，這個麻煩的人，鬧了這麼久，總算是哄好了。

周嫣在一旁看著心里很不是滋味，偏偏還不能流出來，還得第一時間為兩人拍手好。

“太好了，哥哥和姐姐誤會冰釋、愿意坦然相待，嫣兒總算是放心了。”

百里飛燕看周嫣還是不太樂意、也有些不自在的樣子。

周嫣注意到，便過來親熱地挽著胳膊。

“姐姐，嫣兒父母走得早，只有哥哥是唯一的親人。對哥哥難免會依賴些，姐姐看著可能不舒服，也會覺得嫣兒在跟姐姐搶哥哥。但哥哥已經決定為嫣兒挑一門親事，以后嫣兒也會有自己的家，有照顧和護嫣兒的人，哥哥便給姐姐了。”

“哥哥這些年過得很不容易，幸而遇到了姐姐。有姐姐在，嫣兒即便是嫁人也安心了。因為嫣兒相信姐姐，一定會把哥哥照看得很好，會真心實意對待哥哥。”

百里飛燕聽著，這一次沒有再挑剔，對周嫣的態度也有些回暖。

夏侯洙和周嫣便認為已經搞定了，都漸漸放下心來。

“不說這些個事了，今日來不是為嫣兒挑選如意郎君嗎？”

“對對對。”周嫣還當百里飛燕是難為了，便如所愿轉移了話題。“這是哥哥看中的幾戶人家，姐姐也幫嫣兒看看？”

“好啊。”

百里飛燕干脆應著，坐下來耐心幫周嫣看起男方畫像來。

畫像旁邊還標注著男子姓名、年歲，以及家世。

百里飛燕心想著這兩人為了糊弄，準備工作做得還足。

夏侯洙為周嫣挑的幾戶人家，要麼是年輕小將，要麼是晟京城一般宦人家。

百里飛燕對他們當然有印象，因為在前世這些人后來都被承景帝提拔了，可以確信這就是他們父子暗中培植的勢力。

其中年輕小將賀蘭月，在百里家沒落后，還了夏侯洙心腹將。

這個人，可是踩著百里家的尸骨一路上位的。最難啃的骨頭都被百里家拿下了，最后好和軍功都被他給拿了。

而這孫子上位后，還總明里暗里貶低百里家吹噓自己。

見百里飛燕在賀蘭月畫像上停留許久，夏侯洙便道：“這位是豹騎將軍賀蘭月，年有為，相貌不俗。且對嫣兒傾心已久，之前便派人上門求娶。我因為嫣兒年紀還小，便想多留嫣兒一段時間，就沒答應。”

夏侯洙又趁機解釋了一下，撇清自己和周嫣存在不可告人的關系。

而賀蘭月，顯然也是他們最為滿意的人選。

一個是他們的親信，另一個作為衛軍，就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周嫣嫁給了賀蘭月，那跟養在夏侯洙邊也沒有什麼不同。

兩人有的是機會廝混，都到了這個時候了，還不忘膩歪呢。

人家賀蘭月是不介意給主子養人，但百里飛燕可不愿讓兩人就這樣如愿。

“賀蘭月？”百里飛燕提到此人時，皺著眉頭。“我之前進宮時，這家伙就總是迷迷盯著我，還對我手腳，被我狠狠訓斥了一頓。可不能讓嫣兒嫁給這種輕浮之人，以后還不定怎麼虧待我們嫣兒呢。”

百里飛燕眼都不眨地撒了個半真半假的小謊，便輕易否決了這個人選。

而周嫣和夏侯洙沒有任何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