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4章財務危機
雲都城外,路旁茶攤。
棗紅馬安分的停在路旁吃草。
當地山上產的土製紅茶,加了梅子和青柑同煮,略有鹽糖,不過不仔細品幾乎品不出咸甜味道。似乎鹽的作用只是放大茶中梅子和青柑的酸甜味道,和有些地方吃水果也加鹽的道理一樣,糖則使茶中口變得和,不至於酸刺激。
只需三文錢,就能買到一大碗。
道人面前已然放著一碗了。
「呼……」
道人捧起碗來喝了一口。
茶葉炒制工藝不夠講究,導致茶湯不夠清亮,不過用褐黑底的碗盛茶,本就無所謂清不清亮,再清亮也看不出。然而茶水聞起來香氣卻是異常濃郁,茶湯中本就有的果香香和梅柑完融合,許糖味又使得茶水的口味契合聞到的味道,以至於宋游這個喝慣了清泡茶的人喝起來也覺得不錯。
三花娘娘著三裳,坐在他對面,卻沒有喝茶,而是一臉嚴肅的盯著他,同時一雙腳在桌子底下晃不停。
邊依舊人來人往,不斷響著鈴鐺聲。
有商隊往前方雲都城去,也有商隊從前方雲都城來,有的會在這家茶攤前邊稍作停留,坐下來喝一碗茶,或裝些帶走,有的則只是從道人的邊路過,被棗紅馬或格外漂亮的吸引,朝他們投來目。
因為雲州毒辣,客商常年奔走在外,風吹日曬,大多都生得很黑,黑中紅,紅得發亮,被太曬得微瞇著眼睛。
人們在此彙集,宋游此地,居然也有了一種繁華的覺。
「呼……」
天空幾乎蔚藍一片,只有頭頂和天邊飄著幾朵白雲,全都高度凝結,像是棉花團似的,亮得晃眼睛,照得地上山水道路一草一木都明晃晃的,黃土路與風塵僕僕的來往客商,矮小的西南馬與大坨的貨,行走之間帶起塵沙,馬鈴聲叮噹響著時,路旁捧碗喝茶的道人已經有了一種預——
這一刻的畫面將為自己永久的回憶。
因為它真就好似從歷史中截取的一段。
「……」
道人一邊轉頭看著路旁行人,與經過邊的一張張面孔對視,一邊掰著餅子,用茶水來下。
餅子裏邊的餡兒是花瓣和紅糖,混雜令人心醉的,還看得到沒有被蒸爛的花瓣形狀。吃起來倒是沒有看起來好吃,不過配上這酸甜可口果香濃郁的茶湯,卻也了道人一路風塵以來的難得味。
邊雜七雜八的聲音都傳耳中。
「五尺道上今年還太平嗎?」
「今年?今年不知道怎麼說,不過這一趟走來,倒是一路都聽說有神仙顯靈,路上原本作惡的妖魔鬼怪好些都被除掉了,甚至有些猖獗的山匪馬賊也被除掉了,估著再走下一趟就能太平許多。」
「當真?」
「我們也是沿途聽說的,足下走一趟就知道了。」
「若是真的,那就太好了。」一道聲音從宋游後傳來,「上回走到烏郡的時候,半路遇到有人喊,以為是流民乞丐,結果我好心拿著餅子去問他,他卻問我,可不可以剜割足給他吃,真是嚇死人。」
「後來呢?」
「我們人多,行事也謹慎,還有道觀求的符籙護著,自然不能著了它的道,可這種事,也總是讓人心裏發。」
「誰說不是呢?何況路上的小妖小鬼多了,時間再一長,難保不會出現了氣候的!」
「唉……」
「說來足下倒是心善。」
「唉,也是家中婦人剛產了子,孩子養大不容易,心想能給兒子積點福也是好的,不求才,只願順利長大。」
「……」
宋游吃著餅子喝著茶水,一言不發。
對面的顯然也聽見了,抬頭瞄了一眼坐在道士後的那兩桌人,也很快就收回了目,也一言不發,嚴肅的盯著道士。
最後一塊餅子進了口,混合著最後一口茶水,一同下肚。
「攤主,結賬。」
「好嘞!」
一個矮小黑瘦的男子走了過來。
「一碗茶水三文錢,紅糖餅子五文一個,先生吃了兩個,收十三文錢。」
「再買四個,我帶走吧。」
「便是三十三文。」
「……」
道人瞄向對面的小。
三花娘娘頓時收回盯著他的嚴肅目,低頭從褡褳里掏出錢來。
拿出兩串二十文的小串,都用巧幹凈的小細紅繩串著,大小剛好能被的小手拿著,一串先放在桌上,另一串解開,從裏頭仔細數出十三個銅板,也放在桌上。
「先生家的兒真是乖巧機靈,才這麼小,居然就能算數管錢了。」
攤主一邊看著,一邊笑呵呵恭維。
就在他要手去接錢之時,又見把那一完整的小串也解開了,拎著紅繩將銅錢倒出來,竟是將這繩子揣回了兜里,隨即才捧著一把散錢遞到攤主手上。
「這……」
攤主愕然接過:「謝過先生……」
「謝過攤主才是。」
道人與他微笑,拿起旁邊竹杖,便走出了這家小茶攤。
後傳來攤主的小聲嘀咕。
「……」
道人搖頭笑了笑,低頭對自家兒說道:「看吧,三花娘娘小小年紀就如此吝嗇,別人都不敢相信,還以為是我教的。」
回頭看茶攤,又扭頭看他,依舊板著一張小臉,一句話也沒說。
道人也沒有再說什麼,只抬頭看向前方,隨即拄杖踏上黃土路,與客商騾馬錯,聽下的鈴鐺響。
面前真是亮得晃眼睛。
天氣一好,風景自然明。
這裏便已經是五尺道的盡頭了。
雲都城也越來越近。
只是離開了茶攤的範圍,邊才傳來自家兒的聲音:「我們的錢已經沒有多了!」
「沒有多是多?」
「銀子還有二兩多,銅錢還有一個大串,三個中串,四個小串,還有八個散的。」
「這樣啊……」
大晏人的銅錢一般會串大小兩種,大的理論上便是一千文,稱之為一弔,一貫,當然常常是不足一千文的。同時為了使用方便人們還常常將一百文也串起來,便是小串。
至於更小的串,往往是偶爾出門轉悠攜帶的零錢,或者給家中子晚輩的零花錢。
小孩手小,力小,心也小,拿不了太大串的錢,也用不了太多錢,可是孩的心也玲瓏,若能拿到一串和大人的錢一樣、只是數額要一些的串起來的錢,就會很開心。
三花娘娘便額外串了二十文的小串,既方便拿取使用,也覺得可。
於是在這裏,錢就分了大中小三種串。
也就是還剩二兩多的銀子,銅錢一貫又三百八十八文,倒確實是宋游自下山以來錢財最的時候了。
想想倒也正常——
自己一行人的上一次大規模收進賬還是在最後一次離開長京之前,此後越州幾乎是荒無人煙之地,接著不是旱災嚴重,就是語言幾乎不通的西域番國,離開西域過後,行州亦是大片大片的無人之地。雖然三花娘娘偶爾也捉些魚鼠換錢,卻都是小錢,最多能補一行人當天的伙食花費,甚至還不夠,反倒每到繁華之地,食宿採買的花銷都不小。
最近從逸都走來,三花娘娘與燕安雖然降妖除魔無數,卻多在路旁山間。如今妖邪頻出,府也沒有財力懸賞,當地村民百姓又不像逸都城外桃花村那般富裕,大多日子也過得的,道人怎能去尋他們討要錢財。
況且一路除妖,多是順手而為,三花娘娘與燕子連名姓也沒有留下,就更別說要錢了。
沒有大額進賬,坐吃山空,幾年下來,錢包差不多也該見底了。
宋游臨走時還從道觀取了三兩多……
只是當年的宋游都不在意,如今自然更不會在意,只拄著竹杖繼續往前,輕飄飄說了一句:「看來要省著點花了啊。」
「早就該省著點花了!」邊兒的眉頭卻已經皺了起來,為自己一行的財力告急而到擔憂,「要是不去城裏住,不花錢買飯吃買水喝,我們睡在山裏,三花娘娘給你捉兔子釣魚吃,在河裏舀水喝,就不會花錢。」
「那怎麼能行?」
「能行的!」
「三花娘娘不必著急……」
「……」
三花娘娘扭頭看了眼越來越近的城池,心裏怎麼能不著急:「當時在那邊,山裏那麼多寶貝,你拿你不拿,伱要是拿了一樣回來我們在逸都賣錢,就夠你在城裏用很久了!」
「三花娘娘還是念念不忘啊。」
「那你用那個,用那個金錐,它取一塊銀子過來。」
「從哪裏取呢?」
「嗯……」
這把三花娘娘問到了。
別人東西是耗子做的事,三花娘娘是貓兒神,自然不會做這種事。
不過這也難不倒三花娘娘。
「從死人的墳里取。」
「那也算。」
「那就取人掉在河裏的。」
「不必如此……」
「哦對!三花娘娘還有一塊金子!」
「那枚金幣與三花娘娘有緣,只有那一枚,還是留著吧,只當作紀念也好。」
「那怎麼辦?」
「修行之人,天地雖大,不死我,凍不死我,反倒是我們不花一分錢就可以走過的地方,有些商人縱使懷裏裝滿了錢財與攜帶有價值千金的貨也難以走過,死半路,難道在西域三花娘娘還沒看得清楚嗎?又何必如此憂心?」道人只是想笑,「何況如今世道越來越,妖魔邪祟頻出,以三花娘娘的本事,進了城,要掙多錢或許不見得,要掙一頓飽飯難道還不容易?」
道人說著,已經走到了城門口。
出示度牒,進城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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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