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顧言耀張了張，彼時的瘋狂冷卻下來之后，他才漸漸發現今日的時歡，的確是不同的。

一如既往平靜的表面之下，有些令人膽寒的抑和瘋狂。像是冰封在寒冰之下的熾火，只待不管不顧破冰而出的那一刻。顧言耀下意識了脖子，“時歡，你到底想要怎樣？你要知道，即便你將我千刀萬剮，回不來的就是回不來了，沒有意義的！”

自始至終他一直都在強調，回不來，回不來了……落在耳中，刺耳又沉痛，像是有人用錘子，一錘一錘地打在口上，震地生疼，疼痛還未過去，余韻還在，下一錘便又捶了過來。

雨水打在臉上，冰涼。

那涼意一路滲進骨里，都凍結冰，漸漸地，連冰冷也不到了。

整個人都麻木。

偏偏五喪失，恨意便像是雨后的藤蔓一樣地瘋長，幾乎是咬著牙才能忍著將人直接丟進水里溺死的沖，在他邊蹲了，不顧木板上的泥水，咬著牙帶著森冷的笑意，仿若隨時想著撲上去就著脖子咬下一塊來的狠絕。

顧言耀背在后的手拉著悄悄往后挪了挪。

寒從心底起。

時歡卻傾欺近了一步，低聲嗤笑，“意義？顧言耀……那你倒是同我說說，你做這件事的意義是什麼？就為了……讓我不快樂？或者，讓我母親、讓我時家都不快樂？若是如此，那即便他們回不來，今日你如何痛苦，我便如何快樂……”

“顧言耀……從小錦玉食，金尊玉貴，千呼百應。你是不是從未會過……在水中窒息是什麼？今日……陸家船上失蹤了多人，我便讓你生生會多次！”

“不……”顧言耀瞠目結舌，他這才真正意識到等待自己的到底是什麼……陸家走水路，老夫人年紀大了，帶了醫仆從許多人，加之船上的工人……這滿滿一船的人，說也有近百人！

“不……不，時歡，不能夠！你不能夠！我是皇子！你這是藐視天威，你時家滿門都會因你獲罪！”

“天威？”勾著角，笑地邪恣又冷酷，“我時家顧念你們顧氏天威的時候，你們怎麼做的？猜忌、平衡、打。姑姑當了皇后，左相便了左相，父親自是右相。祖父總說這輩子最得意的學生是顧辭，按著本小姐來看當是陛下才是！這帝王權衡之學了個青出于藍而遠勝于藍……”

“還有你顧言耀……本小姐念著你賢王‘天威’，到底不忍你們手足相殘，遂勸著留了你一條命……可你是如何做的？還是說，陸家何時擋了你堂堂賢王的路，要被你如此趕盡殺絕？！”

“都說這事有一有二切不可有三，這一來二去的，本小姐便也明白了……這顧氏天威，當真是顧念不得！”

數年忍，為了心疾遠遁太和郡閉門不出。生怕帝王有其他的想法，即便再思心切，父親母親也從未離開帝都去太和郡看一眼，只每每寫了家書道一句“安否？”，亦或讓兄長捎些憑著念想做的裳，大約總有些不大合，至今收在箱底，輕易都打開不得。

還有師兄……為大出生死征戰殺伐，又有哪一次不是做了馬革裹尸的準備？偏迎來背后暗刀……數年臥榻不起、幾度垂危……他所效忠和賣命的大、大統尊貴的皇子給了他最致命的一刀，至今不愈。

既如此，倒不如從未忍，我有多底牌都明明白白擱在你面前，你若忌憚地投鼠忌自是最好，左右……

“左右你顧氏皇族從未信我時家忠肝義膽！”

黑云沉沉來，寬闊湖面水天一，除了遙遠天際一線模糊不清的扁舟，整個湖面上煙波浩渺，空無一。暗的天地，唯有子看來的眼神里，像蘊藏著兩團火苗，足以點燃這浩渺湖面。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子。

他也從未見過這樣的時歡。

時歡……在相當漫長的一段時間里，顧言耀是真的將當作未來的結發妻子去了解的，包括的格和好惡。

是以要說對時歡的了解，他顧言耀還是有幾分自信的。

這個姑娘有些驕傲，有些寡淡，但更多的是理智和清冷，即便對陛下圣旨賜婚這事不喜，但從未發表過任何意見，也沒有表過任何緒。

那就像是的差事，而非親事。

可后來……就不同了。

顧辭出現了，開始有了緒，越發地……像個活生生的人。可即便如此，時歡也從來沒有這樣的恨意和怒意，從未像此刻這樣，帶著毀天滅地的決絕。

通常，在他們這種份中，緒很多時候都會為肋。

緒？那是弱者的東西！

一直到此刻……時歡眼底的緒，令他本能地畏懼。

他是不怕時歡的，在這之前的任何時刻，他都未曾怕過，即便被抓到這里，他忌憚的也只是那個手執鞭子的丫鬟，而不是時歡。自詡品高潔的姑娘，惜名聲就像鳥兒惜羽翼，輕易不會沾了鮮和人命。

何況，陸家就算沒有了，時家卻在，行事總要權衡再三不是？總不能為了陸家把時家也搭進去吧？正常人都算得清這筆賬。

可現在……他不確定了！

時歡瘋了。像個瘋子一樣，已經不會理智地去權衡了，眼底怒意滔天，只想著如何為陸家復仇，至于時家？顧不上！

顧言耀……徹底慌了。

死或許不可怕，不過頭一刀的事，死了就死了，一了百了。可若是死不呢……每一次瀕臨死去，卻又沒死，如此周而復始上百次……

“不不不、時歡……你不能這麼做……時歡……”

話音未落，他就看到時歡緩緩起，指尖輕輕勾了勾……眼底恨意肆，角笑容宛若惡魔親臨……長鞭已至，然后，冰涼的湖水便已經沒過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