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還不覺得，此刻一想到那位小姑娘虔誠的樣子，就覺得耳子發燙……

“我們就不寫了吧……”小聲說道，他們又不是小……因為不好意思生怕旁人聽見，于是愈發地近了顧辭，整個子都靠了過去。

小姑娘似乎越來越習慣于這般的靠近。

顧辭盯著那蓮花燈，蹙著眉，“難得來放一回，下次也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總要流程齊全了才好……只是可惜，竟是忘了帶紙筆……”

邊上寫完了名字的年聞言，很是熱大方地遞過來，“這位公子頭回來吧？給，借你……”

說著，又從兜里翻翻撿撿，取出來一張皺的紙，滔滔不絕地自來，“我們就住這鎮子，年年來……每年都會遇見和公子一般忘記帶這些的，是以總多帶幾張。公子說的沒錯，難得來一回，總不能留了憾才是。”

憾……

時歡心中默默一沉，顧辭說他從來沒有機會參加過燈會。記憶中，顧辭第一回凱旋而歸的時候，自己聽祖父說了許多，于是來著兄長一起去看，那麼大的高頭大馬之上，小小的半大年，正襟危坐，表崩地的，沒有半分同齡人的活潑。

像是……小小的里，住著一個大人。

是啊，世人只看到他戎馬凱旋戰功赫赫，小小年紀已經站在大殿之上仰著頭接陛下圣旨冊封，卻不知道他到底失去了什麼……

“好……”應，看向顧辭的眼神，如同面前被蓮花燈照亮的湖水，溫地泛著，“那……寫什麼呢？”

總不能寫百年好合吧……

顧辭略一沉，在那張皺的紙條上寫了四個字，落款，一氣呵。然后遞給時歡，“可好？”

時歡接過，一眼看過臉頰緋紅，跟握著燙手山芋似的……

皺的紙上，最顯眼是四個力紙背的字，凌厲、霸氣，自一家，約可見寫字之人心中丘壑，只是……

耳畔，男子聲音和緩，溫到繾綣，他將那支筆遞到時歡面前，“歡歡……此生從歡……可好？”

可好？

明明并不曖昧的詞，偏生帶了個“歡”字，由著他此刻低聲說出，平添了許多的旖旎繾綣，竟是比那什麼百年好合都要讓人怦然心。

低著頭，紅著臉，看著他手中那只筆，不敢說好，不敢說不好……總覺得，若是說好，有些東西悄然發生了變化，那些未知的變化讓覺得手足無措……可若說不好……卻又怎麼也說不出來。

只接了那支筆，一筆一畫在顧辭名字后面，寫下了自己的名字。從來沒有這樣的時刻，看著對方和自己的名字并列在一起，都覺得……有些說不出的。

那邊自來的小伙子卻已經探了頭過來看了，笑嘻嘻道，“公子這字，當真好看啊！看起來就是個文化人，這文縐縐的話想破了腦袋我都是想不起來的……”說著，撓了撓頭，回頭去看自己旁的小姑娘，才覺得多了幾分真實……

方才見那白姑娘，一瞬間驚為天人……此刻倒是覺得，也只有這樣文縐縐長相俊俏的公子哥，才能配得上那樣天仙般的姑娘吧？至于自己，有個和自己“百年好合”的婆娘，生個大胖小子，便是真真兒好。如是想著，拉著那姑娘起，對著顧辭和時歡道了別，兩個人便一道離開了。

帶著那張“此生從歡”的紙，蓮花燈順著水流緩緩往下游而去。時歡站在岸邊看著，明明河面上那麼多蓮花燈，偏生就覺得那一盞格外的亮，格外的好看。

“歡歡。”顧辭站在側，偏頭看，俯將有些散開的披風攏好，才笑地有些計得逞的樣子，“歡歡，你答應了……有落款為證，可不許耍賴。”

他牽著的手，輕輕地晃，竟是半點不再避嫌，“歡歡……你答應了的，此生從歡……”明知道這丫頭其實沒有那方面的心思，所謂的落款也不過是為了配合自己罷了。但……至愿意配合不是麼？

他像是一個虔誠的信徒祈求神明垂憐……哪怕只是垂憐，也沒關系。若是可以，憐上一輩子，也是好的。

顧辭很有這樣……鮮活地像個年輕人一般的表。看得出來，他很開心。開心地像一只吃到了的狐貍，后像是有尾在歡快地搖擺。只是那開心里，又帶著幾分不確定的憂。

像是一只吃到了的狐貍，生怕被人發現他吃了一般。

驕傲如顧辭，這般忐忑地小心翼翼的樣子……時歡低了頭，看著他牽著自己的手……那只手，在月下泛著瑩潤的白，有些瘦削，看起來并不像是能拉弓箭的手……可這雙手……的的確確是曾經拉過大弓，降過烈馬的手。

想起他面無躺在那里的樣子，想到那個沒在濃霧背后的酷似顧辭的背影，想起這段時間這個男人對自己點點滴滴的維護與呵護……約覺得，自己和顧辭之間，應該有過許多集，在自己忘的那段記憶里，這個人……應該是極為濃墨重彩的一筆。

月很，掌心溫，花燈很很人，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低著頭，幾不可聞地……點了點頭。

此生從歡啊……

大約知道自己答應了什麼，也知道顧辭對自己應該有些別的心思……可這人是顧辭啊……看著他，做不到說“不”……

想，也許對著顧辭，自己永遠說不出一個“不”字來。

頭頂落下一只手掌，輕輕挲了下，帶著令人安心的力量，就像方才于茫茫人海里，為自己擋開所有相對而來的人流般。

“走吧。小兔子花燈買了，蓮花花燈也放了……聽說還有猜字謎，不過咱們就不去湊那熱鬧了吧……”顧辭聲音里都是顯而易見的愉悅，著寵溺，“若是歡歡去了，怕是旁人就沒有任何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