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戰之后，時歡終究還是走了回去，將顧辭從塌上扶起來……低著頭的時歡，并沒有看到顧辭眼底帶著幾分計得逞的得意。

顧辭比時歡高很多，平日里看起來瘦削，此刻扶著才覺得這人并沒有以為中的那種久病之人的瘦骨嶙峋。不過顧辭也沒有將重心在時歡上，只掛了只胳膊，時歡不過就是搭了把手，也不費力，遠遠看著倒像是他將人圈在了懷里的親昵。

兩人挨得近，呼吸間都是顧辭上的味道，熱度未退的臉頰，愈發熱得像是要燒起來，拉開了些許距離，誰知顧辭整個人一歪眼見就要摔倒，當下時歡就不敢了。

顧辭似乎察覺到了的不適，格外地建議道，“若、若是你覺得這樣扶著我很為難……那……待會兒出了院子，路上見到個下人，就將我給他吧……我沒事的，主要還是要著你。”

說著沒事，言語之間完全不像沒事的樣子，聽著格外委屈又倔強。

聽說生病的人最是敏，時歡想著顧辭這麼驕傲的一個人，如今走路都要人扶，心里頭定是格外脆弱又敏的，本來的確有想過出了院子找個下人帶他過去，如今卻又覺得……有些不妥。

顧辭這樣的人，應該是最不希被人看到自己這副模樣吧。

搖頭，聲音跟蚊子似的，“沒事的……就這樣扶著你過去吧。”說完，頭低地不能再低，只覺得張地都快不知道怎麼走路了……從未和外男這般親昵過。

這一路，走得極慢。

過往下人遠遠瞅著自家公子攬著一個姑娘天化日之下格外親昵的模樣，俱是一愣。只是姑娘的臉還沒見著，先被自家公子銳利的視線刺了個心驚膽戰，當下低著頭匆匆過來行了禮，又低著頭匆匆離開了。

半點兒眼神都不敢瞄。

眼神規規矩矩地，心思卻雀躍地史無前例——老夫人最是記掛在心上、上的事便是這位爺的婚姻大事了，如今看來……這傅家，倒是快有喜事了？瞧著顧公子那護犢子不讓人瞧的模樣，怕是擱心尖尖上了呢。

只是，到底是哪家的姑娘呢？太和郡能配得上這位公子哥的……別說一兩個了，兒就沒有嘛！

卻有個丫鬟突然靈乍現，“這不，時大小姐配得上呀！”

一嬤嬤點點的腦門，佯裝生氣，“你這混不吝的丫頭，倒是什麼都敢說！人時大小姐是陛下親封的太子妃，你這話傳到外頭去，可是要挨板子的！”

“哦……”那丫頭捂著腦袋懨懨的，其實想說，自家公子和時家大小姐真的蠻配的，郎才貌，天作之合，何況，老夫人也格外喜歡不是？大小姐為人還溫和，有這樣的主母，是所有下人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可面對“挨板子”……想了想，還是閉吧。

卻有另一個小丫頭突然捂著驚呼，眼睛都因著不可置信而瞪大了，悄悄湊近了兩人，低聲說道，“今日……時大小姐確實在咱們府上……”

捂著額頭的小丫頭一愣，眼神都亮了。

就聽那小丫頭聲音更低了，像是夜深人靜月黑風高同人接頭對暗號似的，“方才路過膳房，聽到謝小公子吩咐膳房做些大小姐吃的菜，說是要留在這用膳……”

聲音再低的暗號，都挨不住熊熊燃起的八卦之心。話音落，冷不丁就從后傳來興致的搭訕，“所以方才咱家公子護著的那小丫頭真的是時大小姐？”

“噓！”最初訓斥的嬤嬤橫了對方一眼，暗忖，這家伙年紀一把了也這般為老不尊，“主子們的事，切莫說傳……即便是真的，咱們也只能當作沒瞧見，不然……給主子們招了麻煩，便是罪過了。”

后加的嬤嬤擺擺手，“曉得曉得！咱們也就是自己說說……外頭是絕對不敢說的。不過瞧著啊，這倆人是真登對！”

“是呀是呀，奴婢也這麼覺得呢！”

……

此刻的時歡自然不知道，自己扶著顧辭去前院這件事，落在這些個下人眼里，就變了這般模樣。更不會知道此刻兩人的舉止看起來……到底有多親。

顧辭看著全程不敢抬頭的小丫頭，又看了看近在咫尺的院門，雖然很不愿意放開，卻還是自覺不好地太過，只附耳低聲說道，“進了院子……我自己走。總不好讓祖母看出端倪來……”

明知道他說的端倪是指自己子骨還未好的意思，可不知怎地，落在耳中卻帶著幾分晦地曖昧來。

“好。”低聲應道，慢慢撒了手，卻還是不放心，虛虛攔著，“你……自己可以麼？”

“放心吧。”顧辭有些疲憊地笑了笑，似乎這一路走來很是耗費了他的心神，他卻還有心思安一下時歡，“我已經習慣了的……再說，往后還有幾日，總不能將你拴在邊讓你日日扶著不是？”雖然……很想。

說完，走了兩步，卻見時歡沒有跟上來。

顧辭回頭，就看到時歡站在原地，緋紅未褪的臉頰上，表卻嚴肅了幾分，黑沉沉的眼底，漠約約。

“師兄。”喚，今日第一次這麼直視他，格外認真的樣子。

顧辭輩在后的手，悄悄握了握，總覺得接下來的話，他可能會……承不住。

就見時歡搖頭，道，“不會。”

不會？

秋風寒涼里，電石火花間，顧辭想起自己方才的問題——若是真了，歡歡……你可會一直記得我？

說，不會。

心，沉沉落下，后的手松了又、了又松，懷里有一塊地方，方才熨帖地溫暖，此刻只覺得像是破了個，冷颼颼的——那，放著沾了自己跡的帕子。

他垂著眉眼，苦笑，低喃，“不會……麼？”

“嗯。”搖頭搖地異常堅定。涼風里，方才染在臉頰上的緋紅迅速消退，讓看上去又像雪域之巔孤寒清冷的雪蓮花，重申，“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