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8章要回逸州去

大安二年深秋。

正是胡楊林黃的時候。

西域南部的盆地中呈現出了一種奇景：沙漠與湖泊相接並存，淺黃的沙漠中又生長著金黃的胡楊林，一棵棵都呈現出古老的姿態，在這個季節了點綴沙漠秋意最好的彩。

一匹棗紅馬站在沙漠湖邊，低垂著脖頸在湖中飲水，旁邊彎著一棵巨大的胡楊樹，葉子黃得格外漂亮，樹下一堆行囊、一個躺著的道人。

葉子已經落到了行囊上、道人上。

走到這裏，道人實在不想走了。

遊歷天下十二載，道人見過很多種秋。

逸都城外被白雲籠罩的蕭瑟山林，鏡島湖畔出白花穗、如地毯一樣隨風倒向一旁的蘆葦小徑，雲頂山上紅得像一樣的紅葉林，禾州州平得一無際的稻田麥海，言州金黃的大草原，也有西域宛如世外天地的秋葉林和小木屋，但眼前這片秋仍然數得上是一絕。

蕭瑟與堅強，古老與拔，生於荒漠，絢爛盛放，對比之下，給人一種極強的震撼，彷彿看見了它絕逢生的生命力。

聽說它有三個千年——

生而千年不死。

死而千年不倒。

倒而千年不腐。

不知是真是假。

也不知邊這棵胡楊樹已經多年了，總之能在這裏、恰好在它們一年中最為絢麗之時與它們相遇，實在是一件幸事。

同時這一路走來，氣候也變了又變。

從堪比北方最冷時候的神山，到清冷如秋的綠城，翻山之時如寒冬，穿過沙漠又像盛夏，直到來到這裏，氣溫總算變得怡人了一些，宋游也躺在這裏好好著屬於這片土地的絢麗、西域給他的另一種秋。

直到一隻燕子飛了回來，落在頭頂樹枝上。

隨即是一陣腳步聲，伴隨著羊。

自家兒打獵回來了。

「道士！」

三花娘娘的聲音清細，聽不出：「三花娘娘捉了一隻野羊子，還沒長大的，看起來乖乖的，今天三花娘娘給你做饢包羊來吃！」

「咩~」

小羊也得清細。

一片胡楊樹葉隨風飄落。

已經開始拿刀了。

三花娘娘彷彿沒有一樣，小羊還沒來得及第二聲，就被抱到湖邊，了分水刀下的亡魂，隨即放剝皮、清理臟，一氣呵。

馬兒都離遠了一些。

接著走回來，先挖坑燒一堆火，又從被袋中舀出麵，打來水，擼起袖子，便開始在盆中面。

三裳丸子頭，小小板，緻白凈的臉蛋，怎麼看都是個小姑娘，袖子下的胳膊也白白細細的，起面來卻十分練，看神，好似也已經是個學廚多年的老師傅了。

完面，又切羊與胡蔥。

腌制，調味。

將羊和胡蔥包進面里，呈現一個圓而扁的大餅。

三花師傅一不茍，製作饢包羊。

這時候旁邊坑中的火也燒得差不多了，沙子被燒得滾燙，便將灰燼撥開，把包了羊的麵餅扔進去，又把草木灰和沙子全都撥回去。

灰燼和沙子的餘溫會慢慢將之悶。

「呼……」

三花娘娘這才長舒了一口氣，扭頭看向旁邊，朝道人走去，本想他先睡一覺，等睡醒就有三花娘娘親手做的饢包羊可以吃了，卻見道人坐在樹下握著水晶瓶引出寒氣，正在修行與悟其中靈韻，稍作思索，便又走了回來。

倒是沒有因為自己一直在忙、道士卻在旁邊躺著而心不忿，反倒覺得這樣正好，心就滿滿。

此時無事可做，只好坐下自娛自樂。

刀子、沙子和湖水都很好玩。

胡楊林一片金黃，湖水被所照，小坐在岸邊沙子上撿著石頭往湖裏扔，盪開波瀾，水面上全是細碎的銀子在閃。

許久之後，才去道人。

從灰燼和沙子中將饢刨出來，饢餅被烘烤得剛剛好，表面凹凸不平，凹金黃凸微焦，三花娘娘像是不怕燙，將之拿出來拍掉灰，因為製作過程中手法得當，幾乎沒有沙子留在上邊。

最後啪嗒一聲，將之敲開。

一熱氣與香氣頓時縈散開來。

胡蔥和羊被完全悶，像是在饢餅里燉煮了一番，被悶出了水，又全部被鎖在饢餅裏面——在沒被敲開之前，只看堅的饢餅外殼，是決計想像不到裏頭竟然如此鮮多的。

先捻起一塊，嘗了一口。

吧唧吧唧，瞇起眼睛。

是人會喜歡的味道。

「吃吧！」

三花娘娘這才對道士說。

「辛苦三花娘娘了。」道人坐在旁邊沙子上，卻是問道，「三花娘娘沒有往裏面放耗子吧？」

「！」

一愣，卻是大驚。

「是哦……」

「多謝三花娘娘，那我開了。」

道人拿起筷子，將之向了饢餅裏面的羊，送進裏。

「好吃嗎？」

「好吃極了。」

三花娘娘是從綠城學的手藝，也融合了玉城的烤畢羅，此外還自己進行了調整，融了從宋游這裏學到的更妙的香料調配技藝——這會兒天漸漸也暗了下來，在這沙漠中能吃到這麼一頓，實在沒有什麼可以挑剔的。

「這才多年啊，三花娘娘在廚藝上的造詣就已經快超過我了，假以時日，豈不是要把我甩在後？」

「！」

神一凝。

「罷了罷了，三花娘娘以後做點飯，免得因為練習太多，提前把我超過。」

「！！」

神又是一凝。

夜幕降臨，沙漠中滿天繁星。

火映在眼中，格外堅定。

旁邊的馬兒已經臥沙休息了，沙漠湖邊許多昆蟲，燕子早已吃飽，正站在樹上低頭盯著他們，默默聽著他們對話。

「我吃飽了。」

道人了，拿起水晶瓶對小說道：「這個三花娘娘拿去放在錦袋裏吧。」

「你不用了嗎？」

「這麼些天，該悟的也悟得差不多了，短時間不會再有別的進展了。與其空耗寒氣，不如將它留著。」道人對微微一笑，「這個瓶子雖然能裝神山寒氣，卻也會極緩慢的泄一點出來，三花娘娘將之放進錦袋，錦袋裏就會一直是涼涼的，那麼很多吃的放進錦袋中，都可以像是冬天一樣不容易壞掉。」

「唔！」

小將之接了過去。

沙坑饢包羊除了製作方便以外，還有一個好，就是饢既是主食也是盛的容，吃完不用洗碗，很是方便。

道人去湖邊稍作洗漱，便走回了火堆旁。

藉著火，翻開《輿地紀勝》。

「嘩啦……」

三花娘娘變回原形，爬到他邊來，也湊向泛黃的書，問道：「我們之後又去哪裏？」

「只剩行州和雲州了。」

「行州和雲州……」

貓兒重複著，目往下。

無需道人幫忙，自己就找到了地圖上的行州和雲州兩個地方。

中間還夾雜著一個逸州。

好像有些悉……

啊對！三花娘娘就是逸州貓！

三花貓如是想著，目又往這張簡易地圖的別移了一圈，都看了看，這才驚訝的發現——

這張地圖上的絕大多數地方，自己都覺得悉，好像都已經走過了。

只剩下行州和雲州。

貓兒愣愣的睜大眼睛，頓時有種奇妙的覺，卻又不知該如何描述。

只常聽人說，大晏很大，大晏大晏，似乎理應很大，可是這麼大的一片地方，難道自己都走過一遍了？

「我們從行州出西域，然後從行州走回逸州，最後穿過逸州，到達雲州，聽說最後一方靈韻就在那裏。」道人的溫和的聲音響起，混雜著火堆木柴燃燒的輕微噼啪聲，「游完雲州后，大晏每一個州我們便都算去過一次了。」

「逸州……」

貓兒只盯著地圖，小聲嘀咕，眼神閃爍不止，不知在想些什麼。

也許的腦中也泛起了舊憶。

今夜就睡在沙漠中，胡楊樹下。

道人並沒有急著離去，而是又在這裏待了幾天，倒也沒有一直待在同一個地方，而是每天都沿著湖泊在胡楊林中隨走走，換著不同的地方觀看著這片沙漠秋景，直到胡楊林從金黃變得禿，絢爛落幕，這才離去。

一人一馬，一貓一燕，走沙漠。

「我們當初出逸州的時候，如果直直南下，就會先到雲州，可以從雲州去栩州。」道人在沙漠中留下一串腳印，邊走邊說，「三花娘娘可知我為何要先往東走，不經雲州？」

「三花娘娘不知……」

「因為我當時想著，以後再去雲州，中間可以再回逸州一次。」

「那你現在可以回去了！」

「是啊……」

道人點著頭，卻是滿心慨。

拄杖往前，腳步不停。

這一路走去，又是上萬里路。

由秋到冬，由冬到春。

枯地轉綠，風雪吹雲，不知翻過多山，路過多湖，氣候反覆變化，景換了又換。

這個年頭實在枯燥，旅途中絕大多數時候都是在單純的趕路，走過千山萬水，睜眼都是風景，閉眼滿是回憶，沒有別的雜充斥其中，一切都化作人生閱歷和自我修行的一部分。

……

金茉莉花向您發起了拯救過期月票計劃——

又是一個月底了，本月的月票又要過期了，如果還有，就請投給三花娘娘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