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已至深秋時節，枯枝落葉，溫度驟降，涼風起,宮道兩旁滿地落花,金燦燦一片。

　　付茗頌這三個月的孕,半點也不顯懷,輕如燕,墊個腳尖、抬個胳膊,都與往常無異，只是伺候的素心與遮月頗為擔憂謹慎。

　　這日,外頭風大,多穿了件小去往永福宮,給沈太后請安。

　　沈太后一見來,眉眼彎彎起迎上，道：“快,拿個靠枕給皇后墊上。”

　　宮便急忙在座椅上加了一層墊和靠枕。

　　付茗頌抿笑道：“臣妾給母后請安。”

　　“別彎腰，別彎腰,你同哀家行這禮作甚？快坐下。”沈太后瞧了眼的小腹,又問：“近日吃得可好？膳房的膳食，還合你的口味？子可有不適的？”

　　“都好,近日吃咸的,膳房新來的廚子做菜倒是極好，就是……腰酸，也酸。”

　　沈太后眉間舒展，道：“人家懷孕，都是這樣的,素心這丫頭不是還同盛夫人學過一套手法，想來手巧，多按兩下便是。”

　　素心聞言，忙應了聲“是”。

　　只是，這差事哪里得到，向來，都是由皇上近照料的……

　　沈太后飲了兩口茶，清了清嗓音，接著道：“夜里將門窗闔，孕中易出汗，可切不可貪涼吹風，這深秋時節的風，輕易得風寒。”

　　付茗頌老老實實點了兩下頭。

　　“還有，哀家聽膳房的姑姑道，近來送進昭宮的膳食，大多是咸辣的，油鹽過重，也不大好。”

　　“嗯。”稍稍抓著底下的坐墊挪了一下。

　　“哀家上回吩咐，沐浴的水溫不宜過高，宮人可照做了？”

　　“照做了，們都盡心著。”姑娘有一句答一句。

　　約莫，又是小半個時辰過去，付茗頌的是酸了也麻了，抬頭看了遮月一眼，給使了個眼

　　遮月一頓，立即會意，趁人不注意，從屏風后繞了出去。

　　遮月一路從小徑疾步行至書房，這會兒元祿守在外頭，那便是殿有人了。

　　小著氣兒，道：“公公，是誰在里頭，皇上可得空？”

　　元祿“欸喲”一聲，忙問：“可是昭宮有急事兒？”

　　“是有些急……娘娘今早給太后請安，這不，還沒出來呢。”遮月訕訕一笑。

　　然，這事也不是頭一樁了，上回來請人解圍的是素心，這回，換遮月了。

　　元祿恍然大悟，回頭了眼閉的殿門，猶豫一瞬，也不知是這件事重要，還是里頭的事重要。

　　他道：“遮月姑娘稍后，容老奴通報一聲。”

　　“勞煩公公。”

　　殿，幾位大臣正七八舌得說話。元祿剛推門進去，便見其中一位姓許的大人道：“這爻國與我大楚素來好，此番公主前來，想必，是抱著和親的打算。”

　　說罷，幾位便都齊眼朝座上的人看去　。

　　聞恕輕輕瞥了許大人一眼，“嗯”了聲，也不知是個什麼意思，他復又看向紅木方柱旁的元祿，問：“何事？”

　　話聲落，眾人側了側子，目落在元祿上。

　　元祿著鼻頭訕訕一笑，道：“皇上許久未見太后，方才遮月那丫頭從永福宮來……不過，奴才瞧皇上忙，這便去回了。”

　　其余幾人并不知遮月是何人，只當是永福宮的宮，未曾多想。

　　“不必，太后近來多思慮，朕去瞧瞧也好。”

　　“這，皇上，臣以為——”

　　“散了罷。”

　　男人漫不經心打斷，起踏出殿門，留一眾朝臣你我，我你，最后長長一嘆，只好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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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付茗頌正手捧一碗蓮子羹，堪堪吃下大半碗，又在沈太后希冀的目下，勉強又用了兩口。

　　沈太后含笑，右手矜貴地抬了一下，便有一宮上前，繞到付茗頌后，起了肩。

　　“娘娘，奴婢這力道可適宜？”

　　“適宜，適宜。”付茗頌咽下一口蓮子羹，連連點頭。

　　說罷，姑娘往殿外瞧了一眼，怎的還不來……

　　倏地，殿外傳來一道齊齊的問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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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徑上，男人斜眼笑話，“母后是高興昏了頭，朕提醒一二，便可免你這罪，可是你不要的。”

　　付茗頌垮著張小臉，卻依舊搖頭拒之，“不要，若是皇上去說，母后便知我前些日子的舒心都是裝出來的。”

　　那乖巧溫婉的形象，豈不毀于一旦。

　　照聞恕的話來說，這便是“死要面子活罪”了。

　　聞恕隔著裳了的肚子，道：“還撐嗎？”

　　“一點點，皇上還忙嗎？”

　　若是問這話，便意味著有事要他陪著，聞恕自然說是不忙。

　　付茗頌指了指另一條幽靜的小道，“那從這兒走回昭宮罷？走一走，就不撐了。”

　　“。”他頷首應下。

　　這條路是要繞過半個沁心湖，漫長，幽靜，僅有一行宮人整整齊齊的腳步聲。

　　聞恕捉著的手，去白白的指尖，走到半途，見腳步愈發慢下來，便掐著時候問道：“累不累？”

　　“嗯。”輕輕道：“小酸。”

　　他便知道，是絕不可能從這兒走回昭宮的，是以，聞恕抬了抬手，小太監便抬著轎攆過來。

　　坐上轎攆后，付茗頌也覺得自己怪折騰的，方才若是好好走大道，早回宮中了

　　眉心小小蹙了一下，側目瞥他，“皇上一會兒回書房去罷，別耽誤了政事。”

　　聞恕用拇指的虎口，一下一下的，似是在安那點焦慮，道：“朕不忙，陪你用了午膳再走。”

　　至昭宮，素心便遣人布了菜。

　　都說孕中的姑娘最難伺候，不僅是緒千變萬化，就連口味，也是一天一個樣。

　　例如，昨兒付茗頌還贊不絕口的酸菜，今兒一筷子都未　曾一下。

　　遮月在旁瞧著，心下默念：今日娘娘不喜酸菜、魚豆腐、纏花云夢……酸菜、魚豆腐、纏花云夢……酸菜……

　　伺候完午膳后，遮月趕忙至小廚房，將這三樣菜名報給廚，道：“明兒不必上了，換別的罷。”

　　“是，是，多謝遮月姑娘提點。”

　　遮月搖頭，都是當差的，自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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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時，深秋的日從梧桐樹盤錯的枝椏中泄下，付茗頌孕中有了曬日的癖好，遮月便差人在窗邊置了張香榻。

　　只是兩個人，多還有些。

　　元祿輕聲上前，低低喚了聲：“皇上，國公爺求見，有事要稟。”

　　男人睜眼，“嗯”了聲，輕輕松開側之人的肩頭，怕驚了的睡夢，小心翼翼仰起，倏地，腰間被拉扯了一下——

　　聞恕垂頭，發覺不知何時，將他的腰帶拽在了手心里。

　　他微微一怔，驀地笑了。

　　元祿不愧是服侍他這麼些年過來的，是瞧他一個神，便知該如何辦這件差事。

　　須臾，他便回了沈國公。

　　聞恕復又躺下，任由拽著自己那玄龍紋腰帶，指腹輕輕捻過姑娘細膩的側臉，緩緩至耳，了飽滿的耳垂。

　　隨后，室響起幾道“嘬嘬”聲，男人俯在臉上啄吻，薄所到之，的。

　　付茗頌攥手心，不得不睜開眼。

　　聞恕彎了彎，邊溢出一聲笑，“不裝了？”

　　姑娘仰起臉，手腕繞了兩圈，將他的腰帶纏在手心中，嗓音像是沾上了糯米粒，黏人得很，“你陪陪我。”

　　聞恕側而臥，手肘撐著香榻，從月兇前捻起一縷烏發，道：“好。”

　　話落，姑娘便沒再出聲。

　　低垂的眼眸一眨一眨，連帶著那小扇子似的眼睫一一。

　　“有事說給朕聽，嗯？”他用薄輕輕蹭著的臉頰。

　　須臾，姑娘抿了抿，拉起他的手腕放到小腹上，一雙杏眸暗了暗，“皇上，這里，若是個小公主，如何是好？”

　　聞恕總算知曉近日時不時蹙眉沉默是為哪般，原是心中惦記著這件事。

　　他隔著裳，用溫熱的掌心挲著的肚皮，“公主又如何？你給朕生的孩子，是男是，朕都喜歡。”

　　自是不怕他不喜歡，而是……

　　“母后看重這一胎，若不是個皇子，我怕失。”

　　沈太后待愈好，這心里便愈發不安，一想起若是有個萬一，就連平日里永福宮送來的杏仁都是苦的……

　　聞恕蹙眉，他倒是沒想到，竟會怕這個，忍不住勾道：“朕的宋宋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有一日，竟怕母后失？”

　　誰知，姑娘卻是默了一瞬，認認真真道：“可從來，沒有人教過我如何同婆母相，我也是會怕的。”

　　進宮前，老太太囑咐，萬事要謹慎小心，謹慎小心，可究竟如何謹慎小心，才夠呢？

　　男人角的笑意凝滯，窗外風漸大，聞恕扯過一旁的毯子搭在上，道：“別怕。”

　　未時末，他遲遲起，坐上龍攆。

　　元祿問：“皇上，是先去書房？”

　　“先去永福宮。”他如是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