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5章道人已至

「轟隆隆……」

外頭忽然起了滾滾雷聲。

過大殿敞開的大門，可以看見外邊天空烏雲佈、狂風肆，遠有雷霆閃耀，似乎這裏也迎來了由夏轉秋的最後一場雷雨。

然而殿中僧三百六十八，卻沒有一雙眼睛看見這一幕。

所有僧，無論高矮胖瘦，無論坐得靠前還是靠後，離得是遠是近，全都長脖子，看向上方七彩琉璃臺上的那方靈韻，也不嫌脖子酸。

「轟隆隆……」

一道天雷就在頭頂炸響。

殿中僧分道行高低、佛法深淺，有的巋然不，只繼續眼的盯著上首七彩琉璃臺上的水靈韻，有的對於天威則仍有幾分懼怕，於是會下意識的抖一下，然而即使全抖，也一點不肯移開目。

甚至有的上還在喃喃念著經文，可這似乎也了下意識的行為，一點也不影響他們將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前方的寶上。

像是只是看著，就已經是莫大的快活和滿足了，世間極樂莫過於此。

所有人作都一樣。

一時場景有些詭異。

雨聲也逐漸變得清晰了。

直到門口噗通一聲響。

一名材壯碩、中年面貌、同樣披著僧袍的影跌跌撞撞跑了進來，本來滿臉的慌張急切，可剛一進門檻，穩住形，看見上方七彩六里臺上的那方水行靈韻，頓時就獃滯了幾分。

好在殿中仍有人沉迷不深，或是還保持著一些理智，被他驚擾，依依不捨的從上方收回目，隨即怒意上涌，呵斥著道：

「你怎麼進來了？」

「這哪裏是你能來的地方？」

「寶也是你能看的？」

「發生了什麼事？快快報來！」

下方剛進來的黃袍僧人被嚇了一跳，這才想起自己的來意，於是結著說道：「回稟世尊和諸位菩薩羅漢，山外有個修行者闖了進來，是那天晚上見過的那名大晏道人，恐怕是來搶我們寶的！」

「搶寶？」

殿中眾人這才大驚，紛紛驚醒。

「誰要搶寶？」

「搶寶的人在哪？」

「誰敢？」

一時大殿中無比嘈雜。

眾多目全都盯著新進來的僧。

「回稟世尊和諸位羅漢菩薩，那個道人離這裏已經只有十里遠了，很多師兄弟都去攔他了，但都攔不住他。」僧慌慌張張的說道，然而卻仍忍不住將目往上方投去，每看一眼靈韻，就要獃滯一下，「還請世尊和諸位菩薩羅漢們去看一看吧。」

「去看！誰去？」

「請師兄去吧！」

「伱去，我在這裏守著寶！」

「我也要守著寶！」

「世尊決定！聽世尊的！」

「世尊！」

僧們又都看向最上首的大肚僧人。

大肚僧人卻只將目放在靈韻上，頭也沒抬的說：「那麼多兒郎都攔不住，果然是個有本事的，便請使者們一同去吧！」

「那我等……」

「那晚去了的，便辛苦了，這次就不用去了，在這裏與本尊一同觀寶！」

「是……」

坐在最下面的一百多名黃袍僧人滿面不舍，卻也更不肯讓那道人到了這裏來奪走寶，也不敢違逆「世尊」旨意，於是齊齊起，艱難扭頭邁著極快的步子離去，行走之間，有如踏風，都想快去快回。

報信的僧人退到角落，本想留在這裏，多觀看一下這件天地至寶，卻也被人發現，並趕了出去。

「轟隆！」

外頭雷聲越發刺耳。

雨聲也越發喧囂。

大概過了不到一刻鐘——

「噗通！」

報信的僧人又回來了，此時他渾已被淋得，在上，勾勒出健壯的型與廓，卻是更加慌張了，甚至路都走不穩，被門檻絆倒一下子撲了進來，趴在大殿地板上，留下一片潤。

「回、回稟世尊和諸位菩薩羅漢，一百多位使者去了，也沒能攔得住他，現在他離大寺只有五里了！」

殿中眾人聞言，大多大驚。

「怎會如此？」

「就算他很厲害，也不可能一百多位使者一起也攔不住他吧！」

「聽說他上還有寶！」

「難道是那融化玄冰的寶？」

「這下怎麼辦？」

眾人全都急躁起來，議論紛紛。

報信的僧人便等在下面，長脖子，眼的盯著上方琉璃臺上的靈韻，片刻的極樂。

大肚僧人也盯著靈韻，頭也沒抬的繼續說道：「既然如此，便請羅漢們同去吧。」

「是……」

又一百多名僧站了起來。

有的原地轉一個圈，便施展遁，徑直消失在了這裏，有的一揮袍袖，便化作一陣黃風，也衝出門去，竟還真有幾分本事。

「轟隆隆……」

雷聲越來越近，有令人窒息的迫。

雨打得寺廟房頂嘩啦作響，水在屋檐下連了柱，雨鈴上的水更是直淌而下，推著雨鈴晃，發出叮咚聲。

大殿中開始瀰漫著一些慌張的緒，只是仍有許多人只顧著將目投向上方至寶，既不管外頭的風雨，也不管那正在朝他們近的道人。

「嘭……」

風吹著門，狠狠砸上。

外頭的雨也被吹了進來。

同樣被風吹進來的，好似還有還有一名被嚇破膽的報信僧人。

「不好了！」

報信僧人這次甚至都沒有第一時間將目投向上方琉璃臺上的至寶了，跌跌撞撞的進來，站都站不穩，一下子跪倒在地，從四個方向投來的飽含怒意或質疑的目更讓他膽：

「報！羅漢們也攔不住他，現在他離這裏已經只有兩里遠了！」

「……」

殿中一時安靜了下。

眾人皆是大驚，面面相覷。

「怎麼可能？」

「你可不要誤報！」

「羅漢們個個道行深，法力高強，各有本事，又人數眾多，怎麼會攔不住他？」

「這……」

報信僧人只趴伏在地，瑟瑟發抖。

眾僧便知，這不是誤報。

確實有位大法力大神通者找上來了。

一時不睜大了眼睛。

尤其是那晚曾經去過玉城外、見過那名道人的大和尚們，此時腦中全都浮現出了那名道人的影，又不由自主的構建出了雷雨群山間、一名年輕道人拄著竹杖冒雨而來的畫面，一百多位使者未曾阻攔他的步伐，一百多位羅漢也不曾讓他止步不前。

眾僧隨即又看向最上方。

卻見胖至極、腰的直徑都堪比高、所有都癱在座椅上的僧人擺手說道：「所有菩薩都去……」

「這……」

面對這本沒有思考的命令，眾多僧人對視一眼，忍不住開口說道：「世尊在上，那人乃是從大晏來的，恐怕厲害得很，為了寶，還是請世尊與我們一同親去看一眼吧。」

一句「為了寶」打了大肚僧人。

大肚僧人遲疑了，終於第一次將目從水行靈韻上挪開，看了看外頭，只見滿天風雨，雷霆不斷，只是仍舊捨不得離去。

「取我的寶貝香爐來！」

大肚僧人如此說道，聲如雷霆。

立馬便有僧人化風離去。

僅僅幾息之後，上首高臺上便多了一張紅木桌案，桌案上一個純金的玲瓏香爐，大肚僧人捻著三炷細香點燃。

本就是細得能進耳朵的線香，在他格外大厚的手掌下，更是細得像是一頭髮。而隨著他將細香進香爐，沒有任何作，下方的純金香爐陡然金大盛，隨即細香的紅點瞬間便從上到下，竟是一下就燒了個乾淨，只冒出一片濃煙。

濃煙在空中凝而不散，任風吹進殿中來，也只能吹得它不斷變換形狀，無法將之吹散。

下方香爐金閃耀。

上方濃煙中竟也閃爍起了影。

影構建出了畫面，逐漸由模糊轉為清晰，呈現出一片大雨下的山林——

烏雲遮，雨霧朦朧，使得天地都變得昏暗下來，而在這片昏暗渾濁的天地間，在烏雲之下，卻有一道黑的影如閃電般劃過雨幕，下方也有一名小騎虎狂奔，周群狼猛虎環繞，又有妖怪與石巨人同行，與一同沖開風雨。

此時呈現出的畫面十分激烈。

四周林之中還有別的影在狂奔，是屬於這片天地的妖怪，要麼化為人形穿著僧袍，要麼化作本，有的從遠匯聚過來攔截他們，有的從後追著他們，有的在前方聚集攔阻，有的突然從林中衝出襲。

然而燕子的翅膀不僅可以割開風雨，飛行之間亦能勾連天地雷霆。

此時本就是雷雨狂躁天，滿天雷霆亟待釋放，他在天上暢意飛行，靈巧無比，但凡看見妖魔，幾乎只需輕輕一引，隨意指個方向，頭頂黑得如墨一樣的烏雲中便降下一道明閃閃亮晃晃的雷霆，轟隆一聲，下方前來攔阻的妖魔便冒著煙應聲倒地，止步不前。

與此同時，地上山林里的撞也未停過，甚至更為劇烈許多。

騎虎來回狂奔，指揮虎狼妖怪。

時常有群狼不顧生死的猛衝而上，一腦倒一名大和尚，時而有猛虎低吼一聲，以山君之威，與一名妖魔撞在一起。

若有道行更深的妖怪僧，衝過了群狼的包圍，也掀開了猛虎的襲擊，便有一丈多高的石巨人與他撞在一起，掀開泥水，撞斷樹枝。

又有巨大的黑熊、野豬與青牛衝過來，黑熊一掌就能拍死一名「使者」，野豬青牛隻需低頭一拱一撞，便見一道道影飛上天空，一下子從叢林中飛出了樹梢，隨即又落下來。

是力量的撞，蠻橫的角逐。

哪怕有妖怪用法取了巧，穿過了重重保護圈，卻也瞞不過那名騎虎的，最多只是騎著猛虎繞回來，一團真火便能燒個半死。

在畫面的後方，一名道人拄杖而來。

相比起前方畫面的激烈狂躁，此時的道人便顯得尤為安靜從容。

道人帶著一匹棗紅馬，拄杖踏雨而來，腳步都沒有變過，而山間的無數妖怪、他們所謂的「使者」、「羅漢」，似乎全都沒有見到過他。

殿中妖魔全都看得愣住了。

「……」

道人一腳踩出一團水花，隨即卻停下了腳步，抬頭朝天空來。

殿中香爐濃煙中呈現出畫面、眾多僧人的視角正是從遠高略微往下，此時道人這麼一抬頭看來，就好像和他們目對上了一樣——那雙目中著無比的平靜，明明知道他還在二里之外，隔著雨幕與香爐，卻也有種被他看見了的覺。

「啪……」

一道清脆的聲響。

彷彿道人踩水花的聲音。

可香爐本是不傳出聲音的，只有畫面。

眾人循著聲音看過去，才發現香爐之上竟然開了一道裂紋。

「咔……」

裂紋迅速擴大。

擴大的裂之冒出刺眼金，可隨著裂紋遍佈香爐全，一下子金又全都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叮噹聲。

香爐竟碎了塊，落在桌案上。

「呼……」

窗外有潤的風吹進來，吹散了香爐上空的煙霧，眾多僧人從最後的畫面中看見，那名道人似乎已經近了寺廟的山腳下。

「怎麼辦？」

「這道人好生厲害!」

「不愧是大晏來的！」

「這可如何是好？」

殿中眾人全都張起來。

卻只聽上方一道聲響——

「何必驚慌？」

生如雷聲，自帶滾滾迴音。

眾多僧人的心一下便安定了下來，只各自坐好，面容端詳平靜，一時之間，好似真的高僧，或是天上的佛眾。

「去取寶！共同迎敵！」

「是……」

眾多僧人應了一聲，各自起散去。

片刻之後。

外面的雷聲、撞聲、嘶吼聲和慘呼聲越來越近，沿著山腳逐漸往上，混雜在風雨聲中，過一重重院子，逐漸近這裏。

沒有多久，聲音又安靜下來。

僧眾個個端坐大殿之，閉目誦經，神態端詳，經聲為大殿營造出了幾分聖潔嚴肅的氣氛。

外頭風雨模糊世界，雷閃爍，有或沉重或清脆的腳步聲傳來。一丈多高的石頭巨人走上大殿，堪比小山的巨熊、野豬與青牛過院牆，妖虎群狼也站到了大殿門口，正抖擻著上的雨水。

還有一名道人拄杖而來。

後馬蹄踏著石板積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