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7章夜半來香再現西域

房間之中有墨香。

長桌上筆墨紙硯，樣樣不缺。

筆是路過絡州時買的當地特產的貢狼毫，墨是都買的凝香，硯臺是上次回長京時俞堅白送的端硯，紙也是上好的紙，油燈搖晃，小側在毯上邊，趴在桌前，手握狼毫，寫出一個個端正小字，如自己一樣小。

「吱呀……」

從腳步聲就知道進來的是自家道士了，還是忍不住要回頭，確認一眼。

「三花娘娘寫遊記呢。」

宋游一邊走進來一邊說道。

「三花娘娘寫遊記呢！」

小繼續寫著，說的話和他一樣，隨即才低著頭問：「你去哪玩了？」

「就在院子裏走一走。」

一時整座玉城好似都安靜極了。

「說來我還喜歡這裏的……」

聽那語氣，反倒是道人不懂事了。

「是哦……」

這就是人間高端的捕獵技巧嗎？

「陳將軍活了嗎？」

宋游一邊寫一邊頭也不抬的對說。

「沒什麼好不好玩的，就是晚上天氣涼快，和那位謝公邊走邊聊，愜意的。院子裏還種著葡萄，也有意思。」宋游隨口答道，一時莫名有一種才是家長的覺，不由微笑，「那位謝公是昂州人，昂州珠玉縣，陳將軍的鄉人，我和他約好，明天去玉城走一走。」

「睡著之後，並未起夜。」

後院臨河，有一大片空地，不栓韁繩的馬兒完全可以自由走，前院有葡萄架，已快到時，不說吃不吃得到，是看見就覺得好。

「三花娘娘對我如此防備啊，是因為三花娘娘平常經常看我，所以覺得我也會如你一樣看你嗎？」

「什麼異樣？」

還省了一些功夫。

「因為這裏耗子多是吧？」

「三花娘娘晚上也出去走一走！」

道人卻不理，施施然挽起袖袍，也鋪開一張紙，招來金行靈韻坐鎮紙，在上面，提筆蘸墨。

小低頭思索了下，又寫了兩個字，才又抬起頭說：「要是三花娘娘幫店主把這裏的耗子都捉完，店主能讓我們多住一些天嗎？」

隨即還看了幾眼道人寫的什麼，這才緩慢鬆開手，也開始寫。

三花娘娘和人不同，自有自己的玩法。

終究是只誠實的貓。

醒來之時，三花娘娘已經變回貓兒，就在桌案旁的布毯上，本來睡得正香，此時也因敲門聲而睜開了眼睛，抬起頭迷迷糊糊的看過去。

「對了，三花娘娘，還有燕安。」宋游也邊寫邊說，「這些天裏，若是我出門了，你們最好和我一起，不和我一起也可以，出去玩就好，不要獨自留在房間里，免得在那位來的時候上他。」

「確實也無需我擔憂……」

「唔……」

「！」

「來了。」

「大約四五更時，外頭有人燒火烤，烤得噴香，今早起床，院中雖不見什麼骨頭腳印，可原本店主和來往商旅白天烤的火堆旁邊，又多了一堆小的燒過火的痕跡。」

白天人來人往，既有大晏來的人，也有當地商人，還有從更遠的西邊國度來的人，喧鬧之餘，正好讓宋游領略西域風，增長見聞。晚上這些商人全都睡得很早，沒有徹夜笙歌，秉燭夜談，也許有打呼嚕的聲音，然而石屋也比木牆的隔音效果好很多，宋游幾乎聽不見。

早飯是煮過的駱駝，加上烤餅子。

「有人出去查看嗎？」

「哎喲！那便是我驚擾先生了？我還以為先生如我等一樣，早早就睡，四更天最多五更就醒了，卻沒想到世外之人竟如此悠然啊。」謝姓商人先是拱手行了一禮，這才接著說，「原本是想問先生昨夜可有察覺到外頭有何異樣的。」

「三花娘娘也喜歡這裏的。」

小不說話了，一邊寫一邊思索。

「知道了。」

其中三方靈韻的華都能被消除，土行靈韻便像是一篷流沙，金行靈韻就像一塊鏡子般的平整金屬，水行靈韻則像海水的小版，唯有火行靈韻本就像紅與火焰，哪怕消掉火，也有火，放在石壁凹槽中，倒像是為房中多點了一盞燈。

「那沒人和三花娘娘閑聊了。」

「先生昨夜睡得可好？」

「你去給店主說！」

「知道的！」

「睡得不錯，這裏倒是比我原先想的要安靜得多。」宋遊說道。

火燈映照，一大一小，兩人伏案寫作，落筆是西域的壯闊風景，獨特人，也是一路妖魔鬼怪，奇異之事，只是兩人角度都不相同。

謝姓商人臉上表有些奇異，又有些慨：「有時妖鬼之事和人間之事一樣，很多事你不出門看，就與你無關，一旦開了門開了窗，那可就惹上禍端了，在下也只是清早起來，天亮了，事過了才敢與先生閑聊一番，當個談資，晚上開門是萬萬不敢的。」

角落還有一個座位，宋游與謝姓商人各領了一個陶盆，在店主的木桶里打一碗駱駝，各拿一個圓圈餅子，便過去坐下。

三花娘娘不由一愣，眼睛瞬間睜大。

敲門的正是謝姓商人。

想要反駁，囁嚅幾下，又咽了回去。

宋游連忙起，過去開門。

昨晚同游葡萄架下，閑聊許久，似乎他也覺得這名道士是個不錯的人，於是清早就來喚他，提醒他店主為住客準備了早飯，邀他同去，不然過了時間可就沒有了，得自己花錢出去買。

「可惜只能住五天。」

宋游是被敲門聲吵醒的。

這家車馬店白天十分喧鬧，但夜晚比想像中要安靜許多。

「猜的。」

「不可能不來的。」

「我來與三花娘娘一同寫遊記。」宋遊說著也在矮長桌另一端坐了下來，卻見兒閃電般的手來捂自己面前的紙張字跡。

「唔……」

「好，只是這邊不太安寧，聽謝公說晚上常常有些怪事，三花娘娘記得小心。」

「那得看三花娘娘的口才了。」

「在下口才不好，恐怕難當此任。」

「那他要是不來呢？」

「沒關係的。」

被他說得愣住了。

小敏銳的察覺到了房中澤的變化，不停下筆，抬頭看他，白凈的眉頭皺起來：「不能這麼放著，會被掉的。」

何況這位本就貪圖寶、有收集癖。

坐在對面，則是依舊警惕，睜著大眼睛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見他只低頭專心寫他自己的字，眼睛也始終盯著他自己面前的紙，哪怕兩張紙近得幾乎挨在了一起，他也始終沒有抬眼看寫的什麼，才終於放下了一些戒備。

次日清早。

「那醒得可早？」

「猜的。」

「誰敢啊？這邊怪事是常有發生的了，怪事也是千奇百樣，晚上出了什麼怪事大家都不覺得奇怪了。」

立馬想清楚了其中奧妙。

「不知道。」

「方才才醒。」

「難當此人……」

飯堂是一間比較寬敞的石屋，地上鋪滿了布毯，擺著一張張矮長桌，此時攘攘不知多人，全是東西方的商人，就坐在布毯上吃飯。

「難當此任。」

「先生醒了嗎？」

讓三花娘娘碎了心。

「就算不放在這裏，放在被袋裏，該被掉還是會被掉的。」

隨即又取出四方靈韻，放在另一個凹槽中。

下筆有凝香。

「辛辛苦苦找的！」

不大驚：「伱怎麼知道？」

「！」

「啊？！」

若他當真能抵擋得住五方靈韻的，宋游反倒敬他一分，或者他當真不做這等搶之事，反倒說明一百多年前他將大軍凍在山上、主要目的並不是搶奪大軍攜帶的五玉及其他珍寶，昨夜設局引宋游前來借宿很可能也不是貪圖宋游什麼，無論哪樣，放他一馬又何妨。

「也很好玩的。」

五方靈韻乃是天地至寶，大道結晶，若非炎真君那般上古大能，或是本就知曉五方靈韻和伏龍觀傳人代表著什麼的人，否則很難有妖魔能抵擋得住五方靈韻的，道行越高，越能會到五方靈韻中的大道玄妙，便越難以抵抗。

「你也有到一個地方就知道這個地方有多耗子的本事了嗎？」

「沒關係的。讓他們吧。」宋游凝視著四方靈韻，對著水行靈韻微微一指，便有一點流飛出，與靈韻幾乎融為一，「他們了，正好我們就知道他躲在哪裏了。」

「哦……」

小愣了一下，眉頭越皺越，神也變得嚴肅而憂愁：「那三花娘娘天天都在這裏守著！」

又寫了大概一個時辰，宋游這才上床，三花娘娘則更加勤，一直寫到半夜，這才變貓兒，出去玩耍去了。

「住在這裏的，基本都是來往商人，一路走來，路上早就養了習慣，天一黑就得睡，除了呼嚕夢囈和磨牙，沒什麼別的靜了。」謝姓商人也著個大肚子，中年模樣，看起來就很像商人，說著笑了笑，不又出神之，「先生昨晚可有起夜？」

寺廟中那些大和尚雖然不是那隻大妖魔本，卻也在某種程度上代表著他，是他格喜好與行事作風的延。

「好玩嗎？」

「篤篤……」

此後宋游便再沒有說話了。

宋游一邊說著一邊翻找行囊，從中拿出一套乾淨的道袍，放在床邊，洗漱用的東西也一一拿出來，剛好旁邊石壁上被鑿出了幾個凹槽，似乎就是用來放這些的，放上去也剛剛好，不妨事。

宋游自然謝過，隨即與他一同出門。

「原來如此。」

宋游不出笑意。

卻是沒有想到，一樁妖魔之事，竟也能扯上人間的道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