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0章今夜何安？

宋游沒有原路返回，而是繼續往前。

從這支行軍隊伍的尾，一路走到它的最前方。前方還有一山坡。

等道人帶著馬緩緩走上這山坡時，籠罩在此方天地間的霾已經消失得一乾二淨，空中飄舞的雪花也不見了，溫度都上升了不，已經能夠察覺得到盛夏的溫暖。回首去，後是一個迅速消融崩解的冰雪世界，冰雪化的水簡直洶湧奔流，迅速變回原樣。

貓兒也跟著他一同停下腳步，往回看去。

「好多金子銀子！！」

「不過是土石罷了。」

人又何嘗不是如此，終將回歸天地。

待得冰雪全部化盡，道人只是站在山頭揮了揮竹杖，剎那間靈一閃，使得山崩地裂，捲起泥石，洶湧奔流。

「轟隆隆……」

山間彷彿地震一般的聲音。

貓兒看得睜圓了眼睛，眼中倒映著前方的場景，彷彿一場天災。

只是剎那之間，所有骨要麼落了地之中，要麼被洶湧而來的泥石流掩埋，而那些財寶即使沒有傾倒湖中的，也全都被埋地下。

眨眼之間，方才的所有場景就已經不見了，冰雕也好，骨也好，財寶也罷，只剩下覆蓋大地的泥石。

三花貓看得愣愣的。

「走吧。」

邊傳來道人的聲音。

三花貓一邊保持著扭頭向後的姿勢，一邊本能地邁著步子，跟隨道人往前。

這註定是一條人跡罕至的路，恐怕已經百餘年沒有人來過了，就算張史百餘年間不斷帶著膽大之人來到這裏，也最多走到冰湖那裏。走到那裏張史是有把握保證他們的安全的，好讓他們回去，告知世人這個故事，也告知世人，這裏還有四萬大晏人魂魄無法安息，可是再往前既沒有意義，也變得更加危險。

但說這條路荒廢了百年也是不恰當的，因為它常有妖魔鬼怪行走，以至於這麼多年，路面只是缺修繕，並未被雜草吞沒。

如今有新客造訪。

「叮叮叮……」

清脆的馬鈴聲回在山間，傳得很遠。

林間常有妖鬼窺探。

只是方才那邊山崩地裂一樣的靜和剎那之間急劇的天氣轉變似乎也驚住了它們，一時只敢躲在暗中窺探，不敢出來。

宋游卻不肯放過它們——

這些妖鬼中不帶邪祟之氣的就也罷了，也許是善，也許是惡，也許害過人，也許沒有，但那些帶邪祟之氣的，都必然是下山害過人的。

「在下山間趕路，累著了，便請三花娘娘和燕安替我替天行道吧。」

「好的！」

「是……」

於是一隻燕子振翅飛上天際，篷然一聲灑落無數黑羽，全都化一隻只和他一樣的燕子，羽在映照下閃爍著漂亮的金屬澤，既搜尋著山間有邪氣的妖鬼，也指引著地面的三花貓。

三花貓則召出妖虎群狼，依然使用群狼圍剿戰，依然將最先認識的那隻妖虎當做坐騎，在山間奔騰除妖。

對於絕大多數妖魔鬼怪而言，這套陣容就已經夠了，大不了就是三花娘娘多吐一口火，也就能將之燒灰燼，偶爾有了氣候的妖怪，便又從旗子裏召出一頭巨熊和一頭小山般的鬃野豬，便幾乎可以縱橫這片大山了。

於是此方山間呈現出了一幅奇異的畫面——

一名著舊道袍的道人沿著荒草土路拄杖而行，帶著一匹棗紅馬，步伐很慢，馬鈴聲回在山間，無比悠然。邊山林中卻是風馳電掣，燕子的翅尖劃破空氣，騎虎的貓兒亦撞開林枝，追逐著山中妖邪，不時傳來虎嘯狼嚎與激烈的打鬥聲。

慢慢越走越遠。

這條路大概有一百多里，原先就是一條翻山路，因大軍被凍死之事被人恐懼進而廢棄以後，這才另外開闢了旁邊那條新路。

走出這一百多里，翻過這片大山之後，便會和新路匯。

這條路宋遊走了兩天。

這兩天裏，應是給山間妖鬼留下了深刻印象。

……

兩天之後的傍晚。

宋游已經走到了山的另一邊山腳，停下腳步，看向前方：「前邊似乎就走上正路了。」

宋游已經看到有人打馬而過。

因是黃昏，天氣也不是很好，騎馬的人打馬飛馳，既怕下雨，也怕天黑。

三花貓還是跟在他的腳邊，聽見聲音，卻只是抬頭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低垂著眉眼，神態像是玩了一整天、高度疲累后的尋常貓兒。

燕子也停在馬兒背上，一不，一雙眼睛烏溜溜的，開口說道：「可惜沒有找到那位大妖。」

貓兒低頭爪，思索哪位大妖。

「也許它只是挑中了這片山，本並不住在這片山中。」宋遊說著抿了抿，也不強求，而是對兩隻小妖怪說，「這兩天辛苦你們了。」

貓兒聞言終於抬起了頭，對他說了一句：「謝謝三花娘娘。」

燕子則是回道：「不辛苦。」

「謝謝三花娘娘，也謝謝燕安。」宋遊說著抬頭看了看天，見天上已經蓄積了大片烏雲，便又邁開了腳步，「繼續往前吧，快下雨了，我們得趕在雨下下來之前找個避雨的地方。」

道人說完便拄杖邁步往前。

貓兒打了個哈欠，了個懶腰，回頭看了眼後深山，便強忍著疲憊，加快腳步跟了上去。

「三花娘娘累嗎？」

「三花娘娘不累！」

「真的不累嗎？」

「只是有點想睏覺。」

「那要馬兒馱你嗎？」

「三花娘娘自己會走！」

「……」

小聲的對話一直綿延向遠方。

遠是青綠的山，小溪奔騰，一棵棵樹全都長得筆直，這些樹又長得集中，出大片大片青綠的草坪，是地難以見到的一種清秀。

「轟隆！」

頭頂一聲雷鳴，震耳聾。

彷彿在告知他們——

如今正是盛夏！

「哈……」

貓兒終究還是回到了馬兒背上，在褡褳之中，只出一顆貓頭，回頭看看馬背上的燕子，又抬頭看看天，一邊打著呵欠一邊問道：

「這邊也有雷公嗎？」

「不知道。」宋游一邊走一邊回答，「不過對於天雷的崇拜是人們最古老原始的崇拜之一，所以在各地神話中，通常都有雷神的存在。」

「這邊也有周雷公嗎？」貓兒立馬又拋出一個新的問題。

「不知道。」宋游還是回答道，「這邊很有通道的，不知是多是，也不知周雷公能不能到這裏來，就算過來，神力也很小了吧。說不定在這邊的周雷公還沒有三花娘娘厲害呢。」

「！」

貓兒頓時神一凝，一陣嚴肅。

三花娘娘一隻小貓妖，竟然比雷公厲害！

而且是最厲害的周雷公！

這這這……

這是貓兒不曾想過的。

「轟隆……」

一道雷聲，似乎就在頭頂上炸開，驚醒了貓兒的暢想。

貓兒不又抬頭看了眼，了脖子，對於天雷還是有本能的懼怕，將從「貓妖比雷公厲害」的胡思想中打了出來。

隨即又不困：「這邊沒有雷公，是誰在打雷呢？」

「三花娘娘這就錯了。」道人依舊邊走邊說，很有耐心，這也是枯燥旅途中的一種消遣，尤其是走到這邊，語言不通，旅途更加枯燥，有時行走百里唯一能與他說話的，也就這隻貓兒而已了，「先有天雷，後有雷公，沒有雷公也會打雷。而且雷公通常不負責打雷，打雷只是天地雲層古老的自然現象，雷公只是會打雷、擅長藉助天地雷霆之威罷了。」

「那三花娘娘可以學打雷嗎？」

「雷法。」

「雷法！」

「以後吧。」

「以後吧~」

貓兒還是學著道人說話，只是聲音明顯比往常小了很多。

看來這兩天確實把累著了。

「啪嗒……」

第一滴雨落了下來，像是豆子那麼大，砸在地上濺開一朵花，水珠裹著灰塵停在乾燥的土路上，還沒有來得及融土中，後續同樣大小的雨點便噼里啪啦的砸落下來，啪嗒聲逐漸變得集。

青草被砸得狠狠垂下，又彈回起來，樹枝開始不斷晃，只是頃刻之間，雨就下得大了起來，整片天地都是雨聲，盡顯夏日氣勢。

「噼里啪啦……」

宋游只來得及戴上斗笠，披上蓑，耳邊便已被這嘈雜的聲音充斥滿了。

這邊的雨似乎比地還要來得更急也更猛烈，像是從天空中傾倒下來，即使戴著斗笠，都能夠覺到頭頂劇烈的震。

若不戴斗笠，恐會打得頭皮升騰。

宋游不看向旁邊馬兒。

咧一笑，繼續往前。

與此同時，天也暗了下來。

「今夜何安？

「想來是在前路。」

道人自言自語的說道，在雨聲中很快就被湮滅下去了，地上眨眼之間就從乾燥變了泥濘，他便踏著水花往前。

同樣因誅除妖邪而疲累不堪的燕子在這雷雨天氣下反倒振翅飛了起來，在大雨間飛行，在雷中穿梭，衝上烏雲沐浴新雨，飛到遠觀看此間雷雨雲像是瀝水一樣往下傾瀉水瀑，在空中來回穿折，一時之間展現出了一種難得的自由與暢意，讓下方的道人也不停下腳步，抬頭看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