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宮東北角有一座護國天王寺,秦逍領著兒來到天王寺的時候,天早就暗下來。
夏侯崇信道門,在位二十多年,其實道門的發展還算不錯,反倒是佛門勢威,而立國之初修建的天王寺,也一度冷清得很。
如今夏侯的靈柩就停放在天王寺。
秦逍一開始還曾打算讓人收殮夏侯的首後,送到天臺停放,但後來考慮了一下,卻是將劍神和道尊兩副靈柩停放在天臺,夏侯的靈柩安置在了天王寺。
大天師離京之後,天臺的部分人都隨同離京,前往川中,所以天臺幾乎就是人去殿空。
這些日子,劍神和道尊就是安置在天臺,小師姑和朱雀率領的天齋衆人也都是在天臺補孝。
秦逍知道如果夏侯的靈柩也放在天臺,小師姑和朱雀恐怕會將的挫骨揚灰。
憑心而論,雖然夏侯篡奪李唐江山,謀害了先帝,但多年來夏侯待長孫兒卻是不差,再加上夏侯終究是麝月的親生母親,所以看在這兩人的份上,秦逍在夏侯死後還是給了首一些尊重。
空冷清的天王寺中殿,夏侯的靈柩靜靜停放在那裡,距離棺材不到三步之遙,李承慶卻是坐在一張椅子上,形容枯槁。
秦逍和兒來到殿之後,也都先不去理會李承慶,兒向夏侯的靈柩拜了三拜,起後,看著靈柩微微發怔,顯然是想起了這些年伺候在夏侯邊的日子。
秦逍只是揹負雙手站在一旁,待兒拜祭過後,才點頭示意,兒微微欠,轉便從殿離開。
“刑部盧俊忠死了,夏侯元稹死了,你最大仇人的棺材也在你面前。”秦逍走到李承慶後,依然是揹負雙手,平靜道“李唐江山也已經復興,不止你是否還有什麼憾?”頓了一下,不無嘲諷道“你想爲李唐的皇帝,這輩子是肯定無法實現了。”
李承慶角泛起一笑容,道“能看到今天的結果,我已經很歡喜。”
“還要告訴你,你一手創建的當鋪,朕還會保留。”秦逍緩緩道“以後當鋪也將爲朝廷所用,爲朕造福大唐,這也算是你給朕留下的最好禮。”
李承慶很是平靜道“若能如此,自是再好不過。”
“王母會殘部還存在。”秦逍道“不過朕也明白,如果朕可以讓大唐百姓食無憂,天下太平,沒有人願意天下大。大唐的百姓是最好的百姓,只要朝廷爲他們謀福祉,他們也將是天下太平的基石。”
李承慶輕嘆道“王母會羣龍無首,勢力日衰,你若真的能夠做一個好皇帝,王母會自然會煙消雲散。”
“所以你還有什麼未了的心願?”秦逍道“如果有什麼囑咐,朕盡力幫你做到。”
李承慶沉默了片刻,終是道“月現在可好?”
“你終於還是能夠想起。”秦逍冷笑道“你應該明白,本該擁有平靜的生活,你卻一手毀了。是你讓一雙,讓被仇恨所折磨
。”
李承慶嘆道“是對是錯,已經沒有意義。秦逍,我知道你恨我,但月終究是你的堂姐,所以我希你不要將我的罪過怪在的上,一切罪責由我承擔。你不要再爲難。”
“你有這樣的擔待,也算是人未泯。”秦逍道“你放心,會好好活下去,而且再也不會有什麼昊天將軍出現。”
李承慶笑道“多謝!”
“你犯下諸多滔天大罪,害死無數無辜生靈,本該要國法從事。”秦逍淡淡道“但我是個俗人,先私後公。我的母妃是你所害,殺母之仇,不共戴天,這筆債我是要親自向你討還。”
“理所當然。”李承慶微點頭,倒是很平靜道“我一直在等這一天。恩怨分明,有仇必報,有恩必還,這纔是大丈夫。”
“所以你再無其他事要代?”
李承慶想了一下,終是問道“我死之後,可有資格進李家的墓地?”
“你以爲呢?”秦逍笑道。
李承慶嘆道“我明白了吧,你可以手了。”
“你雖然不會進皇族陵園,但我可以答應你,你所犯下的罪行,不會昭告天下。”秦逍道“徐州出現的慶王,是有人冒充,真正的慶王殿下,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經被夏侯一族所害。皇族族譜之中,你依然留名!”
李承慶整個人似乎一瞬間輕鬆下來,眉宇間卻是帶著一激之,笑道“若能如此,我死也瞑目了。”
“不過我還有最後一件事想要請教。”秦逍道“你可以說,也可以不說。”
“何事?”
“你可知道荒西死翼?”秦逍問道。
李承慶脣角泛起一笑意,道“你果然問到了。”
“所以你承認李陀和白靜齋那夥人與你有牽扯?”秦逍道“他們與你到底是什麼關係?李陀一黨在西陵發起叛,是否與你有關?”
李承慶卻是反問道“李陀在西陵自立爲帝,你覺得他爲何有這樣的膽量?他是否真的以爲自己有資格代表李唐?”
“不過是白靜齋一夥叛黨打出一個旗號而已。”秦逍道“他們要謀反,自然要打出反對夏侯的旗號,要在西陵自立稱帝,也要與李唐扯上關係,就編造了李陀的世。”
李承慶嘆道“編造的是什麼世?”
秦逍微皺眉,卻還是道“李陀自稱是先帝西巡時候留下的私生子。昌和六年,先帝巡視西陵,李陀聲稱先帝寵幸了其母,本帶其母回京,但其母覺得出低賤,不懂宮中規矩,所以懇求先帝不要帶京。先帝便賜了雙龍玉佩,留在西陵。”冷笑一聲,道“這當然是一派鬼話。”
“你見過雙龍玉佩?”李承
慶問道。
秦逍搖頭道“並無見過,但宇文承朝親眼見過。”
“既然如此,你爲何會覺得李陀所言會是一派鬼話?”李承慶緩緩道“雙龍玉佩是皇家之,通常都是天子配飾,除非天子下賜,否則此等皇家寶絕不可能流落在外。”頓了一下,才道“如果李陀手中的雙龍玉佩是真,那又是從何而來?”
秦逍一怔。
李承慶這話倒也算是一陣見。
其實當初李陀能夠打出李唐皇子的旗號,就是因爲那塊雙龍玉佩。
雙龍玉佩的材質和工藝都是皇家獨有,民間本不可能仿製出來,能夠擁有皇家雙龍玉佩,就證明多還是與皇帝有淵源。
李承慶見秦逍不說話,輕輕一笑,道“那我告訴你,李陀自稱是李唐皇族後裔,那並沒有假,他裡也是和你一樣,流著李唐皇族的。”
“不可能!”秦逍一震,立刻否認“他絕不是先帝的脈。”
“我沒說他是先帝脈。”李承慶輕嘆道“他是我的兒子!”
秦逍聞言,全一震,不自後退一步,看著李承慶背影,駭然道“你你說什麼?”
“昌和六年,先帝西巡,本王也是隨行侍駕!”李承慶平靜道“也許是害怕留本王在京不放心,擔心本王在京裡搞出事,所以他才下旨讓本王隨行。那已經是近三十年前的事,當時我也才二十出頭年紀,青春年意氣風發。那時候的兀陀汗國對我大唐也還是心存敬畏,兀陀諸部的族長幾乎都往西陵去拜見先帝。”
秦逍問道“那雙龍玉佩難道是經你之手落李陀之手?”
“大唐以武立國,先帝西巡,也是爲了彰顯大唐之威。”李承慶道“我還記得,當時不但兀陀諸部族長前往拜見,還有西域諸國也派了使者,甚至漠西草原的圖蓀諸部聞訊,也是派了使者前往拜見。”慨道“三十年前,我大唐也還是諸國敬畏,威震天下。先帝當時也很是歡喜,下旨舉行演武大會,就是讓諸國都挑選勇士較藝,說白了就是想在諸國面前顯示武德。”
秦逍其實也聽說過當年先帝德宗皇帝西巡之事,也聽說盛況空前,但其中許多細節,卻知道的並不多。
“只是先帝卻沒有想到,兀陀八部之中的納律部有一位王子雖然年紀輕輕,卻十分勇悍。”李承慶道“此人天生神力,驍勇無比,當時不到二十歲,卻連敗我大唐三名勇士。”說到這裡,眉宇間卻也是顯出傲然之,“我大唐天朝,豈能被小小兀陀住?我當時也是年輕氣盛,就像之前你而出迎戰淵蓋無雙那般,也站了出來,與那位納律王子一較高下。”
“那人是納律生哥?”秦逍不問道。
兀陀汗國當年趁虛而,進兵西陵,卻被黑羽將軍雪夜擒可汗,兀陀鐵騎鎩羽而退,那位兀陀可汗也是立下
誓言,有生之年再不會踏足大唐半步。
或許正因爲經此一戰,那位可汗鬱鬱而終,新汗納律生哥繼位,爲兀陀天可汗。
按照時間來推算,李承慶出戰的那位納律王子,就很可能是如今的兀陀天可汗。
李承慶笑道“不錯。我只用了不到十個回合,就將納律生哥擊敗,如果不是比武較藝,我要殺他也不是難事。”
秦逍倒是從未聽說過李承慶有此榮耀往事,但卻知道這事肯定不是李承慶杜撰,應該是真。
“我爲大唐立威,但先帝卻下旨不要將此事對外宣揚,否則會損毀那位王子的名聲,對兩國關係並無好。”李承慶嘆道“其實我也知道,先帝無非是擔心我因此會在大唐威大震。他雖然待我不差,但也時刻防備我。爲大唐立威卻不能宣揚,他應該也覺得有些過意不去,所以單獨召見我,安一番,然後將那隻雙龍玉佩賜給了我。”
秦逍恍然大悟,道“所以李陀的玉佩,真的是你贈送。”
“我那時年紀輕輕,雖然被賞賜玉佩,但心裡也不舒服。”李承慶道“先帝返京之時,我找了個理由繼續在西陵待一段時間,不想和他同行。雖然刻意瞞,但當時在演武現場,不單有諸多員和使臣,也有不西陵世家子弟,白靜齋便也在當場。白家是宇文郡的世家之一,算得上是宇文氏的家臣,親眼見到我擊敗納律生哥,便對我心生欽佩,有意結。”
秦逍已經明白過來,只聽李承慶繼續道“我在西陵留了近半年,與白靜齋私深厚。李陀的母親,也正是獻給我的藝伎。”
“懷了你的孩子,爲何沒有進京?”
“滿朝文武都知道我不是一個耽於酒之徒。”李承慶道“我在西陵所爲不至於傳揚出去,可是如果將那名藝伎帶回京都,總是不妥。”卻是不屑一笑道“京都人如雲,一個西陵的藝伎,伺候我幾日,我便要帶回京,你不覺得荒謬?”
秦逍心知藝伎在大唐的地位低賤無比,實際上被達貴人視爲玩,互相贈送藝伎也是常見。
白靜齋送了一名藝伎給李承慶,就像是送了一件玩,用過之後,李承慶當然不可能將這件玩帶回京都。
“只不過那藝伎確實貌,也甚是溫。”李承慶嘆道“我回京之際,還真是有些不捨,尋思著給賞件東西,正好手頭上有那件令我到恥的雙龍玉佩,便順手賞賜給。”
“爲何覺得玉佩是恥辱?”
“那只是爲了打我的安之。”李承慶不屑道“雙龍玉佩是天子配飾,他賞賜給我,難道我還能佩戴在?前腳佩戴,後腳便會有人彈劾我圖謀不軌,所以那件玉佩在我手裡,只能是不見天日。與其放進盒子裡不見天日,還不如賜給藝伎。”頓了頓,才道“幾個月後,白靜齋派人進京,告知,那藝伎竟然懷了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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