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道:“大哥在時,子雖有些執拗,但為人還算通達理,也沒聽說過磋磨下人、虧待庶子。”
他苦笑了一聲,補上一句:“大約只有對桓炯是個例外。”
隨隨執杯的手微微一頓:“太后與淑妃可有什麼恩怨?”
聽桓炯說過事的起因,仍舊有些難以置信,一國之母會僅僅因為所謂高僧的一句話心積慮毀掉一個孩子,那句話甚至稱不上讖言。
桓明珪沉道:“淑妃順弱,唯太后馬首是瞻,太后讓宮人將桓炯養那副樣子,這做母親的不可能一無所知,但一直退讓容忍,桓炯十二歲做出‘污’宮人的荒唐事,其實誰都覺得有蹊蹺,淑妃還是忍氣吞聲,若說太后與有什麼仇怨,恐怕是……”
桓明珪說到一半打住,隨隨知道他是為尊者諱,有的人的確是這樣,自己做了對不起別人的事反而會恨上害之人,太后大約就是這樣的人。
點點頭:“所以太后針對桓炯,的確是因為那高僧一句話。”
桓明珪道:“是也不是。太后懷子衡時很辛苦,生產時又虧了子,加上朝中正是多事之秋,先帝去后宮的時候了,兩人難免疏遠,加上四皇子和五皇子都是在那段時日出生的,太后對這兩個庶子難免有些心結。那次高僧來朝,我也在,是什麼形依稀還記得。”
他頓了頓道:“太后最疼大哥,自然希高僧說幾句吉利話,可那僧人看了大哥半晌只是沉默……”
他一個六七歲的孩子也記得當時的氣氛尷尬又凝重。
“太后終于忍不住開口問,”桓明珪蹙著眉道,“記得那高僧當時被急了,向皇后合十一禮,說了一句‘招果為因,克獲為果’,我那時候年紀小,只記得有兩個‘果’,后來讀《大乘止觀》,才知是這句。”
隨隨目了,若有所思地默念:“招果為因,克獲為果。”
桓明珪嘆道:“此言說的是因果,自是勸人向善積德的意思,可惜……”
可惜太后沒聽進去,反而因為心的長子沒得到好的讖語,遷怒被稱贊“宿慧”的庶子,親手種下惡因,釀惡果。
隨隨道:“桓炯除了淑妃之外,可有什麼親近之人?”
陳王府和淑妃宮中找不到解藥和藥方,或許他會托給別的什麼人,雖然可能微乎其微,也不能放過一線索。
桓明珪仰頭將杯中酒飲盡,然道:“因為生得那副模樣,他自小沒什麼朋友,年齡相仿的四皇子也和他不親,還時常欺侮他,至于陛下……”
他輕咳了兩聲道:“陛下小時候不理人。”
隨隨目和了一瞬,腦海中莫名閃過一個小小的模糊的影。
問道:“淑妃母家可有和他親近些的人?”
桓明珪搖搖頭:“除了淑妃之外,他大約只有一些市井間的狐朋狗友,那些人看上他的財帛趨附于他,背地里卻不拿他當回事。”
隨隨點點頭,以桓炯的子和心機,當然不會與那些人深,自然也不可能把重要的與他們分。
桓明珪然道:“說起來,真正愿意靠近他又不拿他取樂的,也只有大哥了。”
隨隨心中微,似乎有個念頭一閃而過,可沒來得及抓住。
豫章王言又止道:“知道蕭將軍中毒時,陛下已將可能的地方都找遍了……”
隨隨點點頭:“我知道。”
桓明珪道:“蕭將軍仍舊打算親自找一遍?”
隨隨目微沉:“是。”
明白桓明珪的意思,能找到解藥的機會十分渺茫,與其浪費這時間,不如好好陪桓煊度過最后的時。
可不甘心,不能眼睜睜看著,什麼也不去做。
桓明珪道:“請恕小王說句冒犯蕭將軍的話。”
隨隨道:“豫章王請說。”
桓明珪道:“當初大哥中毒,蕭將軍遠在河朔,知道消息時大哥已經亡故,蕭將軍是不是因此……”
話不用說盡,隨隨已明白他的意思:“我執意要找解藥,并非因為對當年的無能為力耿耿于懷。”
頓了頓道:“我知道我要救的是誰。”
桓明珪顯然松了一口氣:“那就好。蕭將軍打算從哪里開始找?”
隨隨道:“先從陳王府開始。”
事是由陳王開始的,毒藥也來自陳王,即便知道那里多半沒有解藥,但從一個人生活的地方多能看出點東西。
第117章
隨隨用罷晚膳便想去陳王府, 王府自桓炯死后便鎖了門,了廢園,夜里搜完翌日便可以去宮中藏庫查看陳王府中抄沒的, 順便將尚藥局也搜一遍。桓煊命在旦夕, 片刻也不想耽擱。
奈何陳王府被抄沒后又回到了皇帝手里,要搜府一定要有桓煊的手諭或令牌, 桓煊自然不答應,還將數落了一頓。服下解藥不過十多日,余毒尚未清干凈,從昭應馬不停蹄地趕到長安, 先去太極宮見長公主,然后來常安坊,算算時辰恐怕一路上就沒停過,他雖然看不清臉, 一冰涼的手就知道虛弱。
隨隨知道拗不過他, 只能作罷,在他床邊坐了會兒, 待他睡著,便回廂房睡了。
躺在床上, 合上床帷,到渾的力氣瞬間被空。打過許多看起來注定要輸的仗,可從沒像現在這樣害怕, 因為這次的敵人看不見不著, 是命運,是死亡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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