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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倒塌，塌了道政坊的坊墻，火勢順著房舍蔓延開來，桓煊號令金吾衛和衛，令武侯鋪的衛士組織坊中民救火，又指揮衛去各道口分守，疏散民眾，救助婦孺和老弱，還要防止有惡徒沉著城中大為非作歹。

遇到這樣的變故，最可怕的便是恐慌蔓延，桓煊這親王便是一顆定心丸，他與麾下親衛騎著馬四奔走，疏導人流，安民眾，遇上趁逞兇的歹徒便一刀結果了。

多虧反應及時，火勢蔓延到第四家時被控制住了，勤政務本樓附近的民眾也漸漸被疏散。

桓煊略微松了一口氣，向那金碧輝的“仙山”了一眼，叮囑了金吾衛統領幾句，便向宋九等一干侍衛道：“隨孤去勤政務本樓。”

行至市坊附近，忽聽前方傳來驚惶呼救之聲，許多人拔足飛奔，宋九勒住韁繩，向一人問道：“前方出了什麼事？”

那人匆匆道：“安邑坊西北角路口有幾個兇徒砍人……”

說罷頭也不回地跑了。

桓煊聞言，撥轉馬頭，一夾馬腹，向安邑坊西北角疾馳而去，到得路口附近，果見幾個黑兇徒手持長刀見人就砍，眾人一邊哭一邊奔逃，四下里一片狼藉，燈籠落了一地，腥味和著燈煙四彌漫。

已有幾人被砍傷，倒在地上痛苦。

桓煊一看這些歹徒的手便知不是一般地，八是從勤政樓那邊逃出來的亡命徒，他沉聲對侍衛們道：“格殺勿論！”

話音甫落，他眼角的余忽然瞥見一個有些眼的影——與其說是影眼，倒不如說是那雪白的裳格外扎眼。

他蹙了蹙眉，心道此人不在都亭驛里安生呆著，怎麼跑到這里來了？

正思忖著，只見刀一閃，一個兇徒提著刀向程徵砍上去。

程徵雙腳仿佛釘在地上，只是直愣愣地盯著那閃閃發的寒刃，似乎連躲閃都忘了。

只要桓煊坐視不理，這個礙眼的家伙便會一命嗚呼，不費吹灰之力，連一手指都不用，就能除去一個勁敵，這不可謂不大。

何況兩人相距太遠，即便他立即策馬過去，也來不及救下他，任誰都不能挑出他的錯來。

然而他心里想得明白，手卻偏偏不聽使喚，不等他回過神來，他那不服管教的手已經將長刀猛地向歹徒擲了過去。

第98章

從燈倒塌到謀逆事敗, 前后不到一個時辰，卻是桓熔一生中最漫長的一個時辰。

發現蕭泠和桓煊的人局時，他就有了失敗的預, 他們為何來得這樣快？就好像事先知道似的, 難道是誰泄了？或者本來就是兩人聯手設局引他上鉤？

小時候母親教他弈棋，評價他“貪功冒進, 慮事不周，局狹小”，他心下不服，總想證明是錯的, 或許是對的。

事到如今想這些已經沒用了，他已敗了。本就是倉促間決定的背水一戰，他手上只有鷹揚衛和東宮侍衛，以及這幾年暗中陸陸續續招募的上百死士, 但皇帝籌碼也未必比他多, 十二衛中只有千牛衛會拼死護駕，只要在其余衛袖手旁觀的時間里取皇帝命, 他就可以號令軍。

若是吳岳的刀再快一點，若是箭再一點, 若是他的運氣再好一點，或者皇帝的運氣再差一點，此時又是另一番局面了。

桓熔不懊悔, 其實有很多靠近皇帝的機會, 他甚至已經暗暗到了腰間的匕首，但是弒君弒父太過困難，設計讓別人弒君是一回事，自己手卻是另一回事。他沒有勇氣親手弒父, 就如他當初只敢挑唆桓炯毒殺長兄。

樓梯上響起衛的腳步聲，桓熔走到樓外，靠著闌干向南眺，勤政務本樓附近一片狼藉，倒塌的燈還在冒著煙，夜風不斷送來哭號聲。

他無于衷，那些人本就是螻蟻罷了，若是他能登基，他們也只是籍簿上的一個個數字，如今天下已不是他的，他更無需在意他們的生死。

他從腰間拔出匕首抵在自己咽上，閉上眼睛，匕首很鋒利，只要輕輕劃上一刀，他就不必面對接下來的恥辱。

可是他的手卻抖起來，取自己命原比殺別人難得多。

匕尖刺破皮，疼痛傳來，桓熔的手腕忽然一，胳膊垂落下來，“叮”一響，匕首落在地上，他整個人似要虛，順著闌干坐到地上。

有衛找到了他，桓熔抬起頭一看，是羽林衛右衛將軍，他看了眼一旁的匕首，譏誚地笑道：“太子殿下，請吧。”

“太子”兩個字像針刺進他心里，他眼下還是太子，但很快就不是了，謀逆失敗的太子只有一個下場，那便是死。

不，還有皇后，桓燁死了，母親又那麼嫌惡桓煊，一定舍不得看他死的。

父親那麼聽母親的話，也許會留下他一條命，若是能活下去，便是被貶為庶人流放異鄉也無妨，只要能茍活，誰會心甘愿去死呢？

桓熔心中忽然生出希，他抓著闌干站起。

……

皇帝子本就虛弱，了一場驚嚇，已有些站不住了，便讓侍衛扶他上了馬車，擺駕回蓬萊宮，太子也被羽林衛押解回宮聽候發落。

隨隨看著桓熔反縛雙手，被侍衛押著從樓中走出來，他金冠歪斜，面若死灰，冷汗順著鬢角往下淌，全然沒了儲君的威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