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門前無人把守，侍衛們不知都去了哪里，門上也沒落鎖，仿佛此間的主人早料到有人會來。

桓煊正推門而，抬起手，忽然想起他第一次與蕭泠有之親便是在長樂驛。

那時候他甚至連的姓氏都不知道，只知道是個獵戶，他半夜召來侍寢，扔給一襲單薄春衫去沐浴，然后又嫌棄這贗品不夠合格，將趕了出去。

若是當初他能對好一些，離開的時候會不會多一分遲疑？

桓煊忽然沒了推門的底氣，半空中的手垂落回側。

就在這時，門卻“吱呀”一聲從里面被人推開。

一個著白的影從門里走出來，卻是程徵。

程徵看見桓煊，形不由自主一頓，臉上現出詫異之，隨即他回過神來，想起兩人的尊卑之別，行禮道：“拜見齊王殿下。”

桓煊仿佛沒聽見，方才的那點遲疑被他拋在腦后，現在他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他要找那沒心肝的子問個清楚明白。

他三步并作兩步穿過中庭。

房門外有兩個侍衛把守，見了他上來阻攔，一人道：“殿下留步，大將軍已經就寢了。”

那聲音聽著有些耳，桓煊瞟了一眼，正是他在幽州見過的那個“鹿氏”。

桓煊冷笑一聲：“孤要見蕭泠。”

田月容待要說什麼，門傳出一道悉的聲音：“請殿下進來吧。”

話音未落，桓煊已推開門扇。

屋子里有些昏暗，只有榻邊燃著支紅燭，隨隨已經換了寢，散了發髻，長發披在肩頭，顯是打算就寢。

見他進來，只是從桁上取下件外披在肩頭，站起向他走去。

昏黃的燭給鍍上了一層暖融融的暈，刀鋒般的凜冽氣息淡了些，山池院中的那個影仿佛又回來了。

久違的馨香縷縷地縈繞周，仿佛要把他整個人纏繞起來，縛一個繭。

他向四周掃了一眼，目落在床前的屏風上。

隨隨抱著臂看著他：“這里沒有其他人，殿下不用找了。”

桓煊收回目，抿著不吭聲，心里卻是微微松了一口氣。

隨隨接著道：“若真有人在，我也不必把他們藏起來。”

第80章

這句話像一盆冷水兜頭澆下, 方才的錯覺消失了，他真切地意識到，眼前人是蕭泠, 不是鹿隨隨。

他從未擁有過, 因此也談不上背叛，即使今夜便召那對孿生兄弟侍寢, 也與他沒有半點干系。

方才那麼說，便是明白無誤地告訴他。

桓煊心里一清二楚，可仍舊覺有一把刀子在心口里攪。

蕭泠走到幾案前，點上案邊的銅蓮花燈, 燈照出案上的一壺酒，兩只空銀杯。

執起酒壺，抬眼問桓煊：“殿下飲酒麼？”

以前喚他殿下，總是帶著些許溫繾綣的意味, 如今還是稱他為殿下, 卻只有冷漠疏離。

桓煊在三步開外站著，并不坐下, 他的臉半在黑暗中，薄抿著, 臉極冷，目如寒冰，但寒冰下又似有火在燃燒。

“孤不是來找蕭將軍飲酒的。”桓煊道。

隨隨往自己面前的銀杯里注滿酒, 執起酒杯飲了一口, 起眼皮看著他，心平氣和道：“殿下有何見教？”

桓煊道：“孤有幾個問題想請教蕭將軍。”

他其實早已知道答案，但心里總還存著一僥幸，或許是不得已姓埋名, 也許有自己的苦衷，也許并不是故意要騙他。

也或許他只是想要個借口，只要愿意解釋一句，再荒唐的借口他也會接。

隨隨握著酒杯，目掠過杯沿：“殿下想知道什麼盡管問，末將定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桓煊微，卻說不出話來。真正想問的他問不出口，你是不是一直把我當贗品？你看著我時眼里究竟是誰？從頭到尾你有沒有過哪怕一分真心？

可是他連質問的資格都沒有，因為是他先將當作贗品，也是他中途變卦。

良久，他只是問道：“為什麼假扮獵戶？”

隨隨道：“末將本是等部下來接應，不意遇見殿下山剿匪，為殿下所救，剛好末將要養傷，便順勢而為了。”

桓煊眉頭微微一松，至他們的相遇是天意，并非設的局，他就像行將溺水的人忽然抓到一浮木，地抱著這個念頭不放。

他接著問道：“傷好后你可以離開，為何又留下？”

隨隨道：“末將在京城剛好有些事要理，跟著殿下進京可以免去許多麻煩，且借住殿下府上可以藏匿行蹤，末將要多謝殿下庇護。”

說著向他抬了抬杯盞，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這不咸不淡的態度將桓煊心底的邪火又撥了起來。

他冷冷道：“小王何德何能，委屈大將軍給孤做個外室。”

隨隨仿佛聽不出他話里的挑釁之意，平靜道：“各取所需而已，殿下需要藉，末將也需要一個藏之。”

桓煊道：“蕭將軍為了藏行跡俯就委于小王，真是能屈能。”

隨隨道：“殿下謬贊。”

頓了頓道：“區區小事，已經過了這麼久，殿下不必介懷。”

桓煊道：“蕭將軍過謙了，小王還記得秋狝時蕭將軍舍擋箭，大恩大德小王沒齒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