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而抬起頭斜乜著阮月微,似笑非笑地道:“子骨不好就好好在殿中養病,做這副樣子給誰看?”
阮月微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千挑萬選的夫君,只覺天都要塌下來了。
太子卻似怕不夠傷心,又補上一句:“要哭出去哭,別在這里礙眼。”
阮月微趔趄著退了出去,剛退出書房,便聽簾傳來那孺人的聲:“怎麼說都是殿下結發的妻子,殿下這樣下臉面,惱了妾,回頭磋磨妾可怎麼辦?”
太子笑著道:“怕什麼,敢磋磨你,孤便休了。”
阮月微氣得手腳冰涼,渾發抖,回到殿中便臥床不起——本來的病是三分真七分假,這回卻是十分真了。
然而太子連看都懶得看一眼,藥藏局的小醫來請了個脈,說是時疫,竟將的寢殿鎖了起來。至此,東宮上下都知道,太子妃是徹底失了太子的心。
……
轉眼便到了年關。
皇帝沒將武安公的人頭留過年,趕在年關前問斬。
行刑當日,長安城中觀者如堵,百姓們紛紛拍手稱快。自那以后,趙府便沉寂了下來,趙世子失蹤這一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不得而知,但他殘廢的消息不脛而走,即便他日日躲在深宅之,也覺芒刺在背。
阮夫人家中出了這樣的丑事,了權貴中的笑柄,在長安也呆不下去,便將府上余下的資財、田產置一番,帶著兒子去了。趙峻的兩個弟弟原本在朝為,都了兄長牽連。一個參與盜鑄案,與兄長一起問斬。另一個案發時在蜀中為,因兄長之事被遠貶嶺南。
神翼軍的兵權兜了一圈,又回到了桓煊手中,有人暗嘆他運氣好,也有人懷疑武安公府的事背后有他的手筆。
可他起起落落,始終是那副無于衷的模樣。門庭冷落也好,車馬盈門也好,仿佛都與他沒有半點干系。
這一切甚至不如一匹馬重要。
隨隨的黑馬在幽州養了一年,期間桓煊幾乎每個月都讓人去信詢問傷勢。
白家人先前一直有回書,細細說明黑馬的況,然而三個月前,派人送去的書信忽然石沉大海。
他察覺不對,立即遣了幾個侍衛前去幽州取馬,等了兩個多月,終于收到回音,卻原來那座宅院早在半年前便易了主,白家人不知所蹤,連市坊里紅紅火火的脂鋪子也轉手了,問遍了左鄰右舍和店鋪周圍的商戶,竟沒有一人知曉他們去了哪里。連先前那些回信,都是預先寫好了托新住戶代為寄送的。
直到侍衛找上門去,脂鋪的新主人才捧了個沉甸甸的匣子出來,打開竟是一匣子金玉寶石,道是那鹿娘子留下的馬金。
那白家買賣做得不小,誠實守信在市坊中有口皆碑,誰想竟會悄悄帶了別人的馬走——留下的馬金倒是足夠再買兩匹汗寶馬,可見那鹿姓娘子對這匹馬如珍寶,不計代價也要留在自己邊,大約就是怕原主找來,遷去哪里都未半句。
若那只是一匹尋常的馬,齊王非但不吃虧,還賺了不財帛,可那是鹿隨隨留下的馬,金山銀山也換不回來。
去了一趟幽州,人沒找回來,連的馬也丟了,桓煊中仿佛堵著團綿絮,一口氣怎麼也順不過來。
他不敢承認,但心底始終藏著一希,他的隨隨或許還活著,或許有一天忽然出現在他面前,淺淺地笑著說:“我回來了”。
若是發現他把心的小黑臉丟了,得有多難過?
他不后悔自己謊稱商賈,若知道他的份,想必白家人不敢悄悄帶走他的馬。
桓煊放下信箋,了眉心,對侍衛道:“繼續查,那麼一大家子人不管去哪里總會留下蹤跡。”
想起那戶人家,桓煊心頭有疑云掠過,不過稍縱即逝,只要稍一回想當日的形,那種滅頂的絕便再一次襲來,令他幾乎窒息。
……
隨隨本打算在離開幽州時讓人把小黑臉送回京城,可這匹馬兒又黏人又撒,又想起馬兒剛到幽州時發焦枯、瘦骨嶙峋的模樣,實在舍不得再把它送回去,便把心一橫,留下一盒珠寶充作馬資,帶著它一起上路了。
小黑臉本就是戰馬,跟著從幽州打到德,忙得不亦樂乎。
薛郅奪下河朔兵權之后橫征暴斂,大肆搜刮民財,重賂朝中重臣權宦,比蕭同安掌權時更令人發指。德是他大本營,他還略有顧忌,魏博原是蕭同安的地盤,他本就存著打的心,搜刮起來肆無忌憚,鬧得將士離心,民怨沸騰。
隨隨領著幽州軍打到魏博,一路勢如破竹,沿途柵堡的守將逃的逃,降的降,偶有著頭皮抵抗的,也是一擊即潰。隨隨既往不咎,對歸降將士甚是優容,只問薛郅一個主謀。降將沒了后顧之憂,無不風而靡。
但德歷來是薛家的地盤,高城深池,固若金湯,薛郅雖退至城中,但麾下還有一支五千人的假子親兵,頗為難纏。
隨隨不急著攻打鎮州城,將德軍的柵堡據點一一打下,然后便將薛軍圍困于鎮州羅城之中,一邊派細作混城中策反薛軍中的將領,以重金購賞,又以刑誅相脅,不出兩個月薛郅的副將便搖起來,趁夜發兵變,捆了主將,開城門投降。
至此河朔三鎮兵權重歸蕭將軍手中,持續數年的終于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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