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7章拜訪火神

「神說你是我們的客人。」

妖怪此時聲音也小了，不再如雷鳴，轉而變得甕聲甕氣，顯得憨厚。加上他那奇怪的口音，頗有幾分西域的味道。

再配上他的容貌，整個形象與宋游此前在沙都從張知州及沙州百姓口中聽說的大漠妖怪的形象逐漸合在了一起，只是卻不再兇悍了，甚至說話時還對他躬行禮：「我們要邀請你去神山做客。」

此時的他語氣誠懇，態度恭敬，與先前轉變極大，並且難得的是，他的整個轉變過程十分自然，連宋游都從他上看不出毫尷尬。

彷彿在他看來，一切理應如此。

若非世間有的極致於心計偽裝、老謀深算者，便是心單純憨傻、沒有什麼心眼的人。

這位顯然不像是前者。

至於此前為何暴躁……

宋游稍稍想了想，大概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加上自己是來做客的，便也不多為難他，於是說道：「多謝火神邀請，便請帶路吧。」

妖怪聞言扭頭看了看他們，尤其是宋游後的棗紅馬，以及不遠趴著撓的巨熊和滿地妖虎群狼，篷然一聲，渾散一堆散沙，又在所站之留下一個半丈多高、一丈來長的小沙丘。

隨即沙丘中傳出聲音，甕聲甕氣，像是隔了很遠傳過來，加上他本就有口音，很難聽得清楚：

「請客人站到我背上來……」

每吐一個字，上邊的沙子都要一下。

看得三花娘娘一愣一愣的。

隨即扭過頭，看向自家道士。

只見道人拄著竹杖，已經邁步往那小沙丘上邊走去了。

「蓬蓬篷……」

巨熊趴在地上如黑的小山丘，正扭過子和頭顱，想用後腳蹬臉，可還沒蹬到，整個巨大的軀便篷然炸開，化作一大團黑的雲，同時不遠的妖虎群狼也紛紛炸開，化作黑煙，一腦的湧三花貓邊懸空的小旗子中。

黑煙真當如雲一般，遮天蔽日，旗子中則像是有一頭龍，正在吸雲。

眨眼之間，世間一片清明。

「倏……」

旗子自己飛進了褡褳中。

貓兒這才收回目，也連忙小跑起來，追上自家道士和馬兒，踏上沙丘。

沙丘和正常山丘一樣，十分鬆，不過踩在上面，卻總有一種不安，像是底下藏著什麼，使得本能的好奇要往下看。

「客人請原諒我。今年子天干，乾死了很多人，外頭有人污衊吾神，說是吾神降的罰，就有很多凡人來這裏辱罵吾神，還有很多那個，那個會法的那種人嘛，來到這裏，想去火焰山打擾吾神。」沙丘沒有急著，而是先從底下傳出聲音，依舊甕聲甕氣，「有的和男人一樣，走到這裏和我打一場就被我趕回去了，或者打死了，有的就會說假話騙人，把我騙過去，氣死妖了……」

「聽不清。」

三花貓聲音輕輕細細，態度也很誠懇。

「原來如此。」

宋游則是點了點頭。

和他猜想的差不多，只是多了一些細節。

這邊雖然已經進了西域，但也仍是大晏實控，大晏在這裏設有治所，安西四鎮仍是西域地區無敵的力量，因此也大晏文化影響嚴重，甚至有不西域人除了容貌，其無論是語言、文化還是生活習慣，都和大晏人無異。而在大晏，自古以來便以人為本，若有神靈作，便常有豪氣剛直且心坦然之人敢於以凡人之質問神靈。

「只是足下還是該問清楚才是，若是不然，可能會傷及無辜。」

「……」

底下沙堆不說話了。

不說話，也不。

像極了有些被老師或長輩指出不是的小孩，他也不反駁，也不認錯，就低著頭沉默著，當做沒有聽見。

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又傳出聲音：

「客人請站穩了。」

一說話腳下沙子又在跳，不知是被聲音震的，還是被吐氣吹的，連小石子都跳了起來。

三花貓本控制不住自己，連忙爪子去抓。

就在這時，腳底有雷音。

「轟隆隆隆……」

腳下的沙丘陡然了起來，了戈壁灘上移的一道隆起，帶著沙石滾。

一時戈壁灘上好像真的起了浪，往前翻滾，道人拄杖穩穩站在浪頭，棗紅馬的下意識的微屈，三花貓也立馬俯低子，降低重心，好保證自己穩穩的站在沙浪之上，不被甩下去。

涌的沙丘越來越快，耳邊已有了劇烈的風聲。若有沙石被甩出去，眨眼就就會被甩到後很遠去，若前方有風吹起地上風沙，在沙丘經過時風沙也迅速被甩到後，在空中拉出一條條幾乎筆直的細線。

一隻燕子瘋狂拍打翅膀，與沙丘同行，連高度也降低到與一行人差不多。

三花貓便扭頭直直把他盯著。

不知過了多久，亦不知走了多遠，遠方地平線上出現了一座奇異且雄壯的山丘——

山丘幾乎是一個完的圓錐形，上有著無數豎著的山紋，高大無比，白雲也只在它的腰間，襯托得它宛如上古神山。

細細看去，山上不斷冒著煙氣，裊裊升騰，組了環繞山腰的雲煙，似乎山上溫度極高，又或是燃燒著火焰，因為離得太遠而看不清。

四周溫度直線上升，已經到了即使眾人正在高速前行，從旁劃過的風也變得滾燙的程度。

甚至超過了開水的水蒸氣。

慢慢的，前方火焰山越來越近，也呈現出了更多更清晰的細節給遠道而來的客人。

山上果然燒著火焰。

山口的火更是往上噴涌。

「轟……」

邊地上也開始燃起了火焰，雖然這片沙地空空如也。

直到一行人到了那座神山腳下。

沙丘終於停了下來。

「客人請下去。」

一行人聞言走下了沙丘。

沙丘的沙子頓時往上隆起，表層又流淌下來，出下方的妖怪本，對他們說：「歡迎來到神山，吾神就在上山等候。」

一行人不由抬頭去。

是一座憑空燃燒著火焰的巨大神山，此前離得遠的時候還能看到雲霧和山頂，此時到了它的近前，再往上看，就只能看見白茫茫一片了。

「請吧！」

妖怪對他們做了個請的手勢。

下許多足肢移起來，托著他的上半平穩的往山上走去。

宋游回頭看了看，也連忙跟上。

山上是石頭，比沙山好走。

一行人一路往上，慢卻堅定。

宋游一邊走一邊轉頭四看，既看山上的火焰，也看後越來越高越來越遼闊的戈壁風景，同時也悟此地靈韻。

靈韻古老而玄妙，灼熱且暴躁，山上火焰皆因此而生。

若是尋常凡人到了這裏，定然是上不了山的，甚至都到不了山腳，遠遠的就會被火焰燒死，最多可以到火地外的祭壇那裏。即使是有道行又有避火之法的妖靈怪、人道修士到了這裏，也不可以輕易及此地靈韻，更不可以修行吸納，否則必引火上，焚燒神魂經脈。

不過此地靈韻卻也不像是來自「火行土」，而更像是來自於某一人。

或者某一位神靈。

同時另外三方土也沒有反應。

似乎在印證宋游的結論。

大約走到半山腰的時候，再抬頭看去，頭頂的山已經籠罩在了濃濃霧氣中，大概就是此前在山下遠看見的環繞山腰的那一圈白雲了，這時山中已經出現了一個門，有披古老盔甲的大妖站在口，充當守衛，都高兩三丈，如同神靈或護法神像一樣高大。

「客人請進。」

沙妖說著，繼續往裏走。

宋游打量了眼口的大妖，微微低頭，便走了門中。

門也高達數丈，寬也有數丈，一行人走其中，哪怕有匹棗紅馬，也顯得十分渺小。

中充斥著洶湧的火焰，熱浪幾乎撲面而來，只是一行人上覆蓋著靈，卻是一點也不火焰所傷。

直到穿過火焰，眼前一片清朗。

火焰沒了，高溫也沒了。

眼前依然是巨大的口通道，七曲八折，有時故意彎折兩下，兩旁又多了許多岔路分支，有不同的妖靈怪低著頭在其中快步行走，讓宋游想起了一些王府宮殿的走廊與其中的侍衛僕從。

走了許久，終於來到一間廳前。

古老的神靈一紅袍，在這裏等他。

廳中除了幾塊石頭做床榻，幾乎空無一，既無水果點心也無茶水吃食，甚至都沒有桌椅，想來這位是無需這些的，不過見到宋游，他還是不仔細打量了他幾眼，這才說道：「你是第十個來到我這裏的伏龍觀傳人。」

口音也有些奇怪，卻不是如沙妖一樣，摻雜著西域的口音，而是帶著幾分古意，像是平州山神、岳王神君和一些古老的神靈也這樣。

「第十個？」

宋游停下腳步問道。

「也許是。」神靈開口道，「活得太久了，沒有細數。」

「在下姓宋名游，師承多行道人。」

「我以前炎真君，後來來到這裏，被當地人奉為火神，伱隨便怎麼都行。」

「炎真君……」

宋游重複念了一句。

心中想起的卻是天宮那位在背後主宰火部、在民間地位也十分高的火真君。

「我們是兄弟。」

前方傳來了火神的聲音。

算是為宋游解了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