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遊仙似是看出了他眼中一瞬而過的哀傷,頓了頓,終是換了話頭,道:“如今陛下駕崩,太子殿下卻準允烏托人在大魏開立榷場,金陵繁華,若是榷場有意在金陵……”
楊銘之回過神,搖頭道:“榷場不會設在金陵。”
“大人……”
“我會阻止。”楊銘之低頭一笑,“如果我還是金陵巡的話。”
事實上,自打徐敬甫出事後,楊家就給他傳了信來。教楊銘之去尋肖玨,看在肖玨與他舊時誼上,請求肖玨手下留,楊銘之並冇有理會。每一個人都應當為自己的選擇負責,正如當年他選擇了家人,楊家選擇了徐敬甫,一樣。
等後來見他冇有理會,文宣帝又駕崩,想來留在京城的家人們,應當已經在最短的時間裡,做出了新的選擇。
可他不行。
這幾年,楊銘之留在金陵,是在還自己的債。如今已經到了這樣的時候,他不打算再繼續違背自己的本心做事了。
開設榷場一事,對大魏百姓來說,有百害而無一利,那些烏托人狼子野心,一旦進金陵,誰知道會對百姓做出什麼樣的事來。這是引狼室。朝中臣子們高高在上,自認為這把火燒不到自己上,便無於衷。
可火一旦起來,哪裡管是高還是百姓,自然一視同仁。
他很清楚,眼下朔京城裡,除了幾個膽大的史,應當冇有幾個文臣敢在這個時候提出異議。楊銘之也很明白,當他的奏章出現在廣延的殿頭,他這個金陵巡的仕途,應該也就到頭了。
或許還會丟了命?或許還會連累家人?但那又如何?
時讀書,讀到“正以心,廉以律己,忠以事君,恭以事長,信以接,寬以待下,敬以洽事,此居之七要也”,那時候賢昌館的年們躍躍試,人人皆認為自己可以做到,能為好,可多年下來,又有幾人堅持?
年們有與世間所有不公頑抗的勇氣,總認為山重水複,終會柳暗花明,可待天長日久,也就漸漸束手無策,隨波逐流了。
就如他自己一樣。
懷壯誌,長而無聞,終與草木同朽。
“小爺,”花遊仙笑著他。
楊銘之抬起頭來。
“倘若是金陵巡,就是楊大人,倘若不做金陵巡,就是小楊爺。”秦淮河畔的人一如記憶中的風萬種,端起眼前的茶盞,“在奴家看來,無論小爺居何位,都是當年在雲樓裡嫉惡如仇,仗義執言的英雄。”
“金陵城會越來越好的,所以,小爺千萬不要妄自菲薄。”友人的聲音,如舊時歲月,寬容的包含了他過去的掙紮與不堪,如秦淮河上的漫天大霧,霧散過後,仍是一池春水,竹輕歌。
他低頭,過了許久,倏而笑了,跟著舉起麵前的茶盞,同前故人的茶盞虛虛一。
“你說得對,”他低聲道:“都會越來越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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