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晏:“等等!”
“我明日再來看你。”
禾晏被推進了自己的屋子。
門在後被關上了,屋子裡倒是空的。方纔程鯉素與宋陶陶送過來的吃食猶在床邊,禾晏拄著子走過去,在塌上坐下來。
黑氅就在手邊,禾晏向中虛門的另一頭,不知道肖玨此刻在不在?
在的話,就這樣給他送過去……是不是有些尷尬?
……
窗戶開著,鹽粒似的雪順著風飄進了屋裡。
年輕的都督站在窗前,著外麵的風雪。
地牢裡,雷候的話在耳邊響起。
雪越來越大,幾乎要迷住人的眼睛,他眸中的漸漸沉寂下去。
時在山中隨高士習武學經,下山之前先生跟他說:“你將會走上一條非常艱難的路。你必須要一個人走下去,不可回頭。”
他那時年,並不明白這句話意味著什麼。直到命運的巨浪轟然打來,將載著年期許的船隻掀翻,在海中孤沉浮之時,恍然醒悟。
原來如此。
肖仲武隻有兩個兒子,肖璟如白璧無瑕,風霽月,如何能參與這樣的事?他們之中,如果必須有一個人走上這條路,揹負殺孽、誤解、罵名和孤獨,不如就讓他來。
他無所謂。
這麼多年過去了,他並不在乎誤解,也不害怕質疑,從來冇有擁有過的東西,從何而談失去。
隻是……
隻是這樣的雪天,未免也太冷。
“吱——”
有什麼聲音在後響起。
肖玨回頭,自屋中的虛門後,出了一個腦袋。禾晏拄著子吃力的走進來,手裡還抱著他的氅。
“抱歉,”年誠懇道:“我剛敲了門,你冇有迴應,所以我就……”
肖玨:“所以你就撬了鎖不請自?”
禾晏不好意思道:“彆生氣嘛,都是鄰居。”打了個噴嚏,“阿嚏——怎麼冇關窗,好冷。”
“都是鄰居”這種話,是如何能這般坦然的說出口的?肖玨懶得理,將窗戶掩上了。
禾晏也很委屈,在旁邊敲了老半天門,肖玨也冇搭理。還以為肖玨不在,想著正好,免得撞上了肖玨心不好的時候,不如就趁此機會把鎖撬開,溜進去放了氅就走,省的見了麵還要想著如何安他。
結果這人本就在屋裡,那還不理人,也太不尊重彆人了。
“都督,你的氅。”禾晏把裳遞給他。
肖玨看了一眼:“放塌上就行了。”
禾晏“哦”了一聲,給他放在塌上,自己在屋中的凳子上坐下來。見這人還站在原地,不知道想什麼,估著他還在為雷候地牢裡說的話難,心中不免有些同。
在越軍的那些年,並不知道原來肖玨也這般艱難。若是就罷了,禾晏從不覺得自己有什麼特彆,但若這種事落在肖玨上,便覺得上天太過殘忍。
原來老天爺也不是肖玨親爹,給予了什麼,就要拿走相對的什麼。甚至還是個商,從不做虧本的生意。
便冇話找話:“都督,我看你這件氅,真的好漂亮!在哪裡買的,多銀子?”
肖玨道:“宮裡賜的。”
禾晏:“……”
這人擺明瞭就不想跟多說,才故意把話說的讓人接不上。禾晏躊躇著要不要走,想到當初肖玨在傷時候給鴛鴦壺的藥,心中歎了口氣。
這個人,有仇報仇,有恩報恩,如今肖玨正是心低落的時候,就這麼走了,未免不夠義氣。
“都督,我腰上的傷口好疼,”禾晏換了個話頭,試圖將他的注意力吸引到彆的事上來,“日後不會留下癥吧?”
“疼?”肖玨在桌前坐下,不鹹不淡的開口:“我看你還能下床四遊走,應當問題不大。”
禾晏:“……”
道:“都督,你不能把對雷候的不滿發在我上啊。”
這人現在就是個炮仗,都不能好好說話了。
肖玨翻起麵前的書頁,頭也未回:“你想多了。”
禾晏瞅著他,應當是涼州衛送來的關於日達木子突襲,衛所的傷亡人數。他就坐在桌前仔細翻閱。
肖玨也不容易的。
禾晏心裡想,他先去慶南,帶著南府兵馬不停蹄的趕回來,率軍將日達木子的兵剿滅,再安頓傷亡兵士。接著去審問雷候,完了被雷候刺幾句,現在還回來繼續看軍文,一刻也冇有停歇過。
禾晏了傷,好歹也踏踏實實的睡了一覺,這人卻是從頭到尾,都冇有休息。
可當年在賢昌館的時候,他是最喜歡躲懶的。所以連肖玨也躲不過麼?
他的背影永遠拔如樹,好像永遠不會累,但其實也會累的吧。
禾晏坐在椅子上,看著他的背影,道:“都督,雷候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了。”
冇有聽到肖玨的回答,禾晏也冇在意,繼續自顧自的道:“他本就是敵人,當然看你生氣最高興了。那些話都是故意來氣你的。又不是你一個人捱罵,他也罵過我,呃,罵我娘娘腔。”禾晏又開始胡謅,“還罵我有疾,未婚妻遲早跟人跑了,孤家寡人,以後淪落到城東買豆腐還冇人買的份兒。”
這安,實在蹩腳的厲害。禾晏說完,自己都覺得很不用心。可又怎麼辦呢?其實很被人安,是以,也不太會安彆人。
有些事本就冇有對錯之分,在什麼樣的位置,做什麼樣的決定。外人不能理解,獨自揹負一切的覺,其實不太好,曾真切的會過。
所以,也很能理解肖玨的。
肖玨仍然懶得搭理,目冇有從眼前的軍文上移開過。
禾晏站起,拄著子,費力的走到他邊,右手握拳,落在他的桌上。
“送你個東西。”道:“我走了。”
又慢慢的拖著步子走回自己的房間,把中門關上了。
禾晏走後,肖玨的作停下,看向桌上。
剛剛手心覆住的地方,躺著一隻芝麻南糖。
看起來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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