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敖聽得眉目晦暗,“從前是謝氏,往后,或許有崔氏、蕭氏、秦氏或其他宗室知曉你份有假,那你又當如何?你會否因為你的猜忌,視人命如草芥?還有,你若真像你說的以天下萬民為重,為何不愿立二殿下為儲?”
貞元帝惶搖頭,“朕、朕只是……”
他喃喃有詞,卻答不上話,某一刻,看著殿外一張張面孔,他像被驚嚇到似的,面皮詭異地搐起來,“不,不,朕不是姜承安,朕是李謖!朕的生母是蘄州于氏,是先帝在位時的容嬪娘娘,朕是大周李氏第十三代孫,是天命所歸的大周帝王……”
他赤紅著眼,抬起手,抖地指著門外諸人,“你們這些逆臣,不過是想造反奪朕的帝位罷了,這、這天下本就是朕的天下,你們這些賊,你們有違天道,終會得報——”
“應”字未出,貞元帝呼吸一窒,又猛地咳嗽起來,咳著咳著,一沫從他角涌了出來,人亦再難支撐地癱倒在地,黃萬福駭然,德妃也哭起來,李玥嚇得六神無主,只哭著喊“父皇”,杜巍眼見如此,心如死灰的閉上了眸子。
秦纓肅然道:“他中毒已深,會神志不清。”
事已至此,謝星闌示意謝堅將鄭欽帶下去,又對殿的假道士們道:“你們也看到了,太后和皇后已是大勢已去,放棄掙扎,還能為家小掙得幾分寬宥,若頑抗到底,你們該知道謀反之罪的厲害——”
話音落定,太后抿未語,鄭皇后拉著李琨滿臉絕不甘,鄭明躍握著劍柄的指節攥,亦是不愿就此屈服,其他執劍的道士面面相覷,不多時,便有人扔劍跪了下來,有人帶頭,其他人更生搖,不出片刻,殿之人齊齊跪降。
這些人乃是鄭氏養的武士,到了此時,自是以命為重。
太后瞧見這一幕,搖了搖頭,忽然慘烈地笑了起來,又悠長一嘆:“罷了,王敗寇,也沒什麼好說,此番起事,本就是被而為,哀家早已想過或許沒什麼好結果。”
看向鄭明躍,“今日之事,是我們一手安排,與鄭氏其他人、與琨兒并無多大干系,明躍,我們老了……”
鄭明躍牙關咬,“姑姑,我不甘心——”
見此,鄭皇后亦哽咽起來,太后走上前,輕了的臉頰,“這些年苦了你了,這或許是天意,若、若當年哀家不讓你宮便好了……”
鄭皇后勉力支撐,聽到此,心防驟潰,撲太后懷中放聲悲哭。
鄭明躍僵立著,又往對面中殿房頂上看了一眼,見夜之中,竟有冷芒簇閃,方知已到了絕路,他眸子一閉,一把將長劍扔在了地上,殿外裴正清抬了抬手,自有軍殿拿人。
見此,謝星闌和秦纓都微微松了口氣,縱然計劃周全,但他們誰都不想看到此地流河。
謝星闌看向裴正清與李敖,“風波初定,接下來,還要請郡王與裴侯主持大局。”
李敖和裴正清深深看謝星闌兩瞬,見他一臉誠懇,心底不由一安,李敖沉聲道:“先將太后幾人分開關押,稍后移回宮中,今日之事,文武百雖知曉,但按我的意思,未定好善后之策前,不宜宣揚太過,免得令城中人心惶惶。”
裴正清點頭,“也不好令朝野。”
這時李敖又看向秦纓,“縣主適才不該跟進來,我們好生憂心。”
秦纓還護著永寧,此時垂眸看了一眼,道:“一是見公主可憐,二也是擔心他們了德妃與長清侯進來,便是撕破臉皮,也不會提當年之事,若是那般,那我們的布置便毫無作用了,既如此,便由我跟來揭破。”
話音剛落,殿響起黃萬福的哭喊:“陛下,陛下堅持住——”
貞元帝咳倒地,此時氣息越來越弱,失了挾持的德妃本癱在地,見此,跪行幾步朝貞元帝靠近,到了跟前,淚眼婆娑地握住了貞元帝的手,永寧見狀,亦掙開秦纓往德妃邊跑去,待到了跟前,李玥也傾近蹲下,德妃一把將二人抱住,與兄妹二人嗚嗚咽咽地哭作一團。
貞元帝滿口沫,已是氣若游,此刻虛虛睜眼看到是們,極費力地道:“玉、玉容,朕是李謖,朕是大周第十三……”
德妃驟然哭出聲來,“陛下,陛下別說了,這十多年的誼,早已比臣妾閨中時的驚鴻一瞥更深重,無論您是誰,臣妾都絕無后悔!”
貞元帝已意識渙散,似沒聽見的話一般,仍斷斷續續自語道:“朕是李謖,朕、朕是天命所歸……”
他們一家哭作一團,失了挾制的崔曜看著這一幕,卻只覺哭無淚,貞元帝最寵的是崔德妃,最疼的是五皇子李玥,且鐵了心要將皇位傳給李玥,他們崔氏,就算未出皇后,也本有希出個太后,為若鄭氏一般的第一族!
可誰也沒想到,貞元帝竟不是李謖,而是個李代桃僵多年的私生子!
崔曜眼前陣陣發黑,再看了一眼被軍拿住的鄭明躍和杜巍,一時背脊發涼,亦未覺自己的境比鄭明躍二人好了多。
……
夜如潑墨,呼嘯的寒風幽咽著穿堂而過,愈發令這肅穆巍峨的忌神宮人心惶惶,小半個時辰后,李敖集齊六部重臣與一眾宗室皇親,在偏殿商議善后之策。
他語重心長道:“此事也不瞞諸位,鄭氏反和陛下份作假,乃是云縣主與謝大人在幾日前發現,彼時他二人驚駭難當,又怕打草驚蛇令鄭氏和姜承安狗急跳墻,這才找到了本王與裴侯,起初我二人不敢相信,可證據確鑿,人不得不信,商議后,我們一致決定,在鄭氏起事之時,掌握先機,暗中埋伏,方才能將降至最低。彼時楚統領之妻被鄭氏綁走,正其威脅,謝大人發現之后,定了將計就計之策,而后,云縣主怕此事太過匪夷所思,諸位臣工不信,這才又想到了隔室傳聲之機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