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一切都已明了，刀雖架在崔曜脖子上，他還是咬牙道：“太后娘娘籌謀已久，這所謂昊天帝旨意，豈非是您的手筆？！祭天大典早有定數，您與鄭氏謀劃了兩月，等得便是今日文武百齊聚于此，再無人救陛下，那此前，那些忤逆國的謠，是否也是太后娘娘一手安排？”

太后氣定神閑，又看了一眼殿外天，似在等待什麼。

見崔曜氣的臉紅脖子，淡笑道：“崔曜，你與定北侯皆是國之肱骨，大周要昌盛繁榮，總是離不開你們，哀家今日，也只有兩個要求，第一，皇帝此刻下詔禪位，第二，你二人出手中兵權，只要你們答應，哀家饒你們命，連皇帝也不會傷。”

崔曜劍眉倒豎，太后又道：“你們不愿意也沒關系，你們的夫人家小，已經在來此地的路上了，在你們往軍中傳令之前，哀家會替你們照拂一二。”

崔曜與杜巍一聽，更覺無力回天，而太后語聲悠長道：“哀家做這一切，不過是不想讓大周國運，被這麼一個引得天生異象的君王拖累。”

看向貞元帝，“皇帝，你如何想？”

這片刻功夫，貞元帝已從震駭中回神，而他似乎早想過會有今日之場面，此刻反倒冷靜了下來，“太后如此妄為，也不怕讓琨兒背上弒父弒君，得位不正之名？即便得了帝位，他又如何能坐得安穩？”

太后滿眸嘲弄，“你也配說得位不正？”

瞇起眸子，“琨兒是皇后嫡子，賢德遠勝玥兒，有何不正？”

貞元帝語聲一厲，“就憑朕不愿立他為儲！”

貞元帝氣息不穩，倚著黃萬福，搖搖墜道：“太后盡可扣押朕，扣押百，京中有金吾衛與巡防營，城外有神策軍，大家見祭天拖延時久，自會知道祈宸宮生變，太后若不怕琨兒背上千古罵名，便只管讓他不忠不孝，殺父奪位！”

說至此他又道：“可你不敢當著百宮殺人，足見你還是在意聲名的，你也害怕，害怕殺了朕，殺了長清侯和定北侯，北府軍與龍武軍齊齊造反，屆時，可不是你十萬鎮西軍得住的，所以，你想讓朕和他們知難而退，讓琨兒得個名正言順。”

李琨站在皇后邊，一臉驚慌不安，他看向太后與皇后，又去看信國公和滿殿執劍的軍，再三確定真是謀反之后，忍不住道：“祖母，母后，這便是你們說的，要讓琨兒做皇帝的法子？琨兒自小君子之儒教導，你們難道真要殺了父皇嗎？”

太后倏地皺眉，鄭皇后更上前一把拉住李琨，不許他出言半句，李玥嚇的神魂俱裂，至此才找回自己聲音，喚道：“二哥，二哥想做皇帝，與父皇說便是，為何……為何要害父皇？我也從未說過我定要做皇帝……”

老一輩劍拔弩張，可李琨與李玥二人竟是兄弟相親之狀，太后面愈是冷沉，卻換貞元帝嘲弄地笑起來，“太后，連琨兒都不忍心，你們何至于此？”

貞元帝看向李琨，“琨兒，聽父皇的話，在未釀大禍之前收手，朕或可赦免你們之罪。”

李琨眼底猶豫更甚，像真被貞元帝說似的，鄭皇后恨鐵不鋼地瞪他一眼，太后徐徐道：“皇帝，哀家給你一炷香的時間，若你不愿意，哀家只好讓這神殿見了。”

微微一頓，眼底閃過幾分竹在的篤定，“你也不必想著神策軍與金吾衛救援，因為很快，鄭欽便會帶著鎮西軍回京了。”

此一言石破天驚，殿幾人這才明白太后為何敢在今日謀反，不止是軍倒戈，更是有十萬鎮西軍為底氣！

貞元帝目眥裂，“什麼？鄭欽！朕讓他追逃方君然，他竟、他竟去調兵謀反？”

話音落下，崔曜也忍不住吼道：“太后一心奪位，可想過南詔與西羌虎視眈眈！西南失了鎮西軍守衛，必生大患！你們此行，與叛國何異？！”

太后面不改，信國公鄭明躍嚴聲道：“倘若陛下愿意禪位，那鎮西軍不日便可返回西南，如此，也可護大周萬全——”

說到鎮西軍，他眉目一冷，“當年我父親為了平叛忠義殉國，這等汗馬功勞，卻連一副丹書鐵券都未換來，陛下對鄭氏防備之心早已有之，今日正是讓陛下知道，十七年了，鄭氏該拿回屬于自己的尊榮了！”

貞元帝漠然道：“朕便是要寫詔書，也只會傳位于玥兒，太后和信國公想得個名正言順，簡直是在做夢！”

李玥面生容，“父皇——”

他往前走了半步，可那樂工的劍鋒卻未讓步，剎那間，寒刃帶出一抹，李玥也痛起來。

德妃著李玥脖頸上的痕，再看著貞元帝的病容，驟然跪地道：“陛下，陛下待臣妾與玥兒用心良苦，臣妾激不盡，但臣妾從來只求與陛下廝守，何曾想過定要讓玥兒為儲君？若太后娘娘愿意信守承諾，陛下，您便答應們吧，再沒有什麼比您和玥兒的安危要……”

貞元帝面紅，呼吸窒悶，饒是如此，他也未想過松口，只萬萬沒想到，竟是德妃先行屈服，他咬牙關，“玉容……”

太后饒有興味地看著這一幕，見只過了半炷香的時辰，忽然道：“德妃對陛下一往深，是從還未宮前便開始了吧？”

語聲悠悠道：“哀家還記得當年遴選妃嬪之時，你進宮請安，眼里心里皆是對皇帝的傾慕，后來哀家做主選了淑妃，還聽聞你閉門不出月余。你本有機會定親的，卻是為了陛下在閨中多留了兩年，算起來，這份癡有二十多年了，實是人佩。”